次日辰时,码头上一片忙碌景象。
沈荣、陈子延在一众家丁护卫下准时到来,同行的还有其他士族的人。知府赵康成也派了师爷前来“见证”。
“骆先生,十万石粮食均已在此,您可以验货了。”沈荣指着堆满仓库的粮袋,满脸堆笑。
骆养性扮作的“骆文”正要说话,突然一个声音从仓库顶上传来:
“不必验了,这些粮食的来路,朕比你们更清楚。”
众人愕然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常服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仓库顶上,负手而立,衣袂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你是什么人?竟敢口出狂言!”沈荣厉声喝道。
倒是陈子延老奸巨猾,眯着眼仔细打量来人。晨光中,那年轻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虽身着常服,但眉宇间的威严却让他心头一跳。
“阁下究竟是何人?”陈子延沉声道,“此乃朝廷军粮交割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仓库顶上的朱由检轻笑一声,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码头:“军粮?陈老倒是很会往脸上贴金。动用义仓储备,勾结官府,倒卖漕粮...这些粮食的来路,你们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这话如同惊雷,在码头上炸开。沈荣、陈子延等人脸色骤变,这些隐秘之事,此人如何得知?
“胡说八道!”陈子延厉声反驳,“这些粮食都是我们正当收购的!你休要血口喷人!”
“正当收购?”朱由检纵身一跃,竟从三丈高的仓库顶轻飘飘落下,稳稳站在众人面前,“市价六钱一斗的粮食,你们以三钱强购,这也叫正当?”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 “漕运衙门的文书,你们敢不敢拿出来对质?义仓的账册,你们可敢公示?各州县被你们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你们可敢面对?”
一连串的质问,让沈荣等人节节后退,面色惨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沈荣声音发颤。
朱由检却不答,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骆养性:“骆卿,戏也看够了,该办正事了。”
骆养性躬身一礼:“臣遵旨。”
在沈荣等人惊骇的目光中,骆养性一挥手,立即有两名锦衣卫上前,手中捧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
“这...这是...”陈子延瞳孔猛缩,浑身开始发抖。
在初升的朝阳下,两名锦衣卫为朱由检披上龙袍。金线绣制的龙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十二旒冕冠下的面容不怒自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骆养性为首,所有锦衣卫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震云霄。
沈荣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陈子延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其余等人更是面无人色,有几个甚至当场失禁。
赵康成派来的师爷更是浑身发抖,悄悄往后缩去。
“想走?”朱由检随脚踢起一粒石子弹出,那师爷应声倒地,昏死过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沈荣磕头如捣蒜,“草民不知是陛下亲至,多有冒犯...”
“不知?”朱由检冷笑,“动用义仓储备,勾结官府,沉粮灭迹...这些事,你们做得可是熟练得很啊!”
他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都是他们密议时的内容,皇帝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朱由检冷冷地看着他们:“现在知道怕了?贪墨军粮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
他缓步走到仓库前,随手划开一袋粮食,白米哗啦啦流淌出来。 “多好的粮食啊...前线将士饿着肚子保家卫国,你们却在这里中饱私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沈荣拼命磕头,“这些粮食我们愿意全部捐献,分文不取!只求陛下饶我们一命!”
“分文不取?”朱由检冷笑,“你们当真以为,朕是为了这些粮食来的?”
他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众人,声音陡然转厉: “朕要的,是整顿吏治!是肃清贪腐!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明的王法还在!”
“骆养性!”
“臣在!”
“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拿下!查封所有家产!”
“遵旨!”
锦衣卫立即行动起来,如狼似虎地扑向沈荣等人。
“且慢!”陈子延突然挣扎着站起来,“陛下!草民有话要说!”
朱由检挑眉:“哦?”
“陛下可知,江南税赋占天下几分?漕运关乎国本几分?”陈子延强作镇定,“若将我等全部查办,江南必乱!漕运必停!届时前线将士缺粮,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这话中已经带着威胁的意味。
朱由检却笑了,笑容冰冷:“你在威胁朕?”
“老臣不敢!”陈子延躬身道,“只是陈述利害。陛下初登大宝,难道忘了祖训了吗?我等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陛下如此残害士人,恐难平天下啊!”
“还共治天下?”朱由检打断他,“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官商勾结,不就是你们这些士族大家把持地方,视王法如无物?”
“与天子共治天下,亏你们想得出来!这梦还没醒是吧!”
他猛地提高声音:“朕今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大明的天,还没黑!”
“骆养性,还等什么?”
“拿下!”
锦衣卫再不犹豫,将哭嚎求饶的众人全部锁拿。
就在这时,码头外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只见苏州卫指挥使张文耀带着大批官兵赶到,将码头团团围住。
“陛下!”张文耀单膝跪地,“臣护驾来迟!这些乱臣贼子竟敢惊扰圣驾,臣这就将他们全部正法!”
朱由检冷冷地看着他表演:“张爱卿来得真是时候啊。”
张文耀抬头,正对上朱由检洞悉一切的目光,心头一颤,强笑道:“臣听闻码头有变,特来护驾...”
“护驾?”朱由检轻笑,“你是来灭口的吧?”
张文耀脸色大变:“陛下何出此言?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够了!”朱由检厉声喝道,“你收受沈荣白银五万两,许诺今日派兵维持秩序,真当朕不知道?”
张文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朱由检不再看他,对骆养性道:“一并拿下。传朕旨意,苏州卫暂由副将代理。”
“臣遵旨!”
待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押走,朱由检独自站在码头上,望着堆积如山的粮食,久久不语。
骆养性悄悄上前:“陛下,这些粮食...”
“即刻装船,发往山海关。”朱由检淡淡道,“告诉山海关的将领,这是江南百姓省出来的军粮,让他们别辜负了。”
“那苏州知府赵康成...”
“当然是上门抄家了,所谓破家县令,灭门知府,你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不会比别人还不如吧?就让他这个知府也尝尝灭门的滋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