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的乌木办公桌泛着清冷的光泽,钟长河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玻璃台面,将那份墨迹未干的任职通知端正地放在桌面中央。窗外梧桐叶沙沙轻响,金色光斑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正如他此刻沉稳如山的心境。玻璃幕墙映出他挺拔的身影,藏青色西装更显肩背宽厚。钟长河抬手松开领带,目光越过层层写字楼群,望向远方隐约可见的长江轮廓。这条奔腾不息的江水,见证着他主政天州市五年来的日日夜夜——从开发区的荒芜到自贸区的新貌,从棚户区改造到跨境电商综试区建设,那些浸透汗水的宏伟蓝图,如今已化为这座城市的生机与源泉。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颤动起来,屏幕上清晰显示着“省委办公厅”。他没有立刻接听,目光却被桌角相框里的老照片吸引了。那是十年前基层调研时拍摄的照片:当时年轻的镇长正蹲在田埂上,手里捧着稻穗,与老农交谈,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青翠梯田。那时他的皮鞋常沾满泥土,裤脚总卷到膝盖,夜晚办公桌上堆得高高的不是文件,而是村民诉求登记表。
“钟省长,上午十点的省政府党组扩大会议。”秘书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语速平稳,沉稳有力。“知道了。”钟长河面无表情地按下免提键,缓缓起身,步履稳健地走向巨大的电子沙盘。江北省行政区划图在他脚下徐徐展开,二十一个地市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锦绣江北大地上。他微微俯身,轻点天州市的位置,全息投影瞬间浮现出这座港口城市的经济数据:Gdp增速连续六年全省第一,人均可支配收入突破五万元,高新技术企业数量占全省四分之一。这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数字,此刻却像一座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心头异常沉重。
天州市模式能复制吗?他对着沙盘轻声自问。电子屏上闪烁的光标刺得眼睛有些发疼,钟长河想起昨天翻阅的信访材料:大龙山区代课教师工资拖欠、淮河沿岸化工污染举报、长三角产业转移中劳动力流失……这些被光鲜经济数据掩盖的问题,此刻在脑海中密密麻麻地铺展开来。
“按原计划推进。”钟长河面色凝重,打断对方的汇报,“但需留意产业链配套,不能只盯着龙头企业,中小企业的培育至关重要。另外,上次提到的人才公寓务必同步动工,记住,要引凤凰,先筑好巢。”挂断电话时,他瞥见手腕上的劳力士已指向九点半。这块表是妻子在他四十岁生日时送的,表盘背面镌刻着“守正出奇”四个字。过去,这是他在天州市改革攻坚时的座右铭,如今,却需要重新思考——在全省治理层面,“正”与“奇”该如何权衡?
书柜第三层整齐排列着一排烫金书籍。钟长河抽出那本泛黄的省志,扉页上有前任省长留下的题字:“治大国若烹小鲜”。他指尖抚过这句古训,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当官就像种庄稼,既要盯着长势,更要顾着根须。”
政府大楼的钟声准时敲响十点,阳光恰好移至办公桌中央的青瓷笔筒上。这青瓷笔筒是去年景德镇陶瓷大师亲手烧制的,侧面“为民”二字笔力遒劲。钟长河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将一份题为《关于建立全省民生实事项目清单制度的请示》的文件放入公文包。
电梯下行时,他掏出手机给省教育厅厅长发去信息:“下午三点,带大龙山区教育现状调研报告到我办公室。”屏幕熄灭的刹那,金属电梯门映出他坚毅的眼神——那眼神中既有着开拓者的锐利锋芒,又透着掌舵人的沉稳厚重。
走出电梯厅,秋日的阳光在大理石地面上铺就一条金色甬道。钟长河整理了一下西装前襟,稳步向会议室走去。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将整座城市的天际线框成一幅流动的油画,而他知道,江北省的新篇章,正等待着被郑重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