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办公厅第三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钟长河将改革方案最终稿重重拍在红木长桌上时,玻璃杯里的龙井茶叶都震得跳起了圆舞曲。这位刚被破格提拔的省长手指在文件封面二字上重重一点,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我要的不是会议室里的沙盘推演,是能啃硬骨头的突击队!
当省国资委副主任赵刚带着七名年轻干部站在国企大门前时,初秋的冷雨正冲刷着斑驳的厂牌。这支平均年龄不到三十五岁的队伍里,有在基层摔打过的选调生,有精通法律的博士,还有从沿海开发区挖来的项目能手——他们都带着我亲自挑选的标签。赵刚扯下被雨水浸透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印着狼群图案的文化衫,嘴角勾起一抹野性的弧度:记住钟省长的话,我们不是来做客的。
改革攻坚小组的进驻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职工活动中心的首次见面会上,老总李维民全程保持着标准的微笑,手指却在会议桌下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这个二十年的老习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当赵刚提出要对集团旗下亏损最严重的三家子公司进行审计时,李维民端起搪瓷茶杯的动作顿了顿,杯沿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赵主任,这些厂子养活了三代人,审计可以,但请给老同志们留点体面。
会议室角落突然爆发出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二十出头的审计专员林薇猛地站起,马尾辫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这个在省审计厅以拼命三娘着称的姑娘将一叠财务报表拍在桌上,报表边缘还沾着她连夜核对时打翻的咖啡渍:李总,去年机床厂账面上的三百万维修费用,实际只买了二十桶润滑油。您说的体面,是让三千名工人拿着最低工资却看着蛀虫把家底掏空吗?
李维民的脸色瞬间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亮得惊人的小姑娘,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刚进厂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直到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攻坚小组的年轻人们却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小狼,白天扎在积满灰尘的档案室里核对账目,晚上就抱着铺盖卷住进职工宿舍,食堂打饭时总能听见他们争论改革方案的声音穿透喧嚣。
赵主任,三楼档案室的门锁被换了。凌晨两点,林薇的电话带着电流杂音传来。赵刚披着军大衣冲出临时办公室时,正看见两个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气息。档案室铁门把手上挂着的锁链已经被撬得变了形,门楣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滚出去三个大字。
把监控调出来!赵刚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技术专员小王抱着笔记本电脑赶来时,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雪花——有人提前剪断了信号线。黑暗中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声,那是攻坚小组进驻第一天就约定的暗号,很快,分散在各个楼层的小组成员纷纷聚集过来,手机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交织成网。
他们想让我们知难而退。赵刚从碎玻璃碴里捡起半张被撕碎的审计底稿,但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他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那个狼牙形状的纹身——这是当年在部队执行维和任务时留下的纪念。走廊尽头的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照亮攻坚小组年轻人们眼中燃起的火焰,仿佛一群蓄势待发的幼狼。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照在贴满整个厂区的《致全体职工公开信》上。林薇带着两个组员站在公告栏前,用透明胶带仔细修补着被恶意撕毁的信笺。路过的老钳工王师傅突然停下脚步,从工具箱里掏出小锤子和钉子,一言不发地帮她们把公开信钉在墙上。这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拂过职工持股方案几个字,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微光。
当李维民在食堂看见赵刚和一线工人蹲在地上分食馒头时,心中那座冰山终于开始融化。攻坚小组进驻第十五天,这位以铁腕着称的老总主动敲响了赵刚的办公室门,手里捧着的牛皮纸袋里装着三本泛黄的笔记本:这是我从技术员做到老总的全部心得,有些老设备的改造方案,或许能帮上忙。他看着墙上攻坚小组连夜绘制的改革进度表,突然自嘲地笑了:你们这群小狼崽子,比我当年还野。
深夜的会议室里,钟长河通过视频连线看着屏幕上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们,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攻坚小组已经成功清理了三个子公司的财务烂账,职工代表大会上通过新章程时响起的掌声透过信号传来,像春雷般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当赵刚汇报说李维民主动提出要担任改革试点总指挥时,我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告诉同志们,钟长河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会议室里回荡,窗外的月光正洒在攻坚小组连夜整理的厚厚卷宗上,冬天快到了,但狼群最擅长在雪地里狩猎。视频画面里,赵刚和年轻干部们同时举起右手,做出狼爪的手势。远处的厂区宿舍楼里,一盏盏窗户次第亮起,像是无数双期待黎明的眼睛。
雨停后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车间时,李维民正带着技术员们调试新引进的智能生产线。攻坚小组的年轻人们和工人们一起蹲在地上吃着盒饭,讨论着周末要去看望退休老职工的计划。公告栏上新贴的改革进度表上,代表完成度的红色箭头正一路向上,在二字上方汇聚成燃烧的火焰形状。没有人注意到围墙外,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用长焦镜头拍摄着这一切,冰冷的镜片在阳光下闪着毒蛇般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