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省科创园区实验楼里,机械臂精准地完成第108次焊接作业时,林默的工装袖口还沾着上周调试设备蹭上的机油。这个总被高中老师断言脑子不开窍的青年工程师,此刻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突然将安全帽狠狠砸在桌上——钛合金焊缝强度突破理论极值的红色曲线,像道惊雷劈开了三年来的阴霾。
林默组的航天发动机叶片精密焊接技术通过验收了!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园区,研发中心主任攥着检测报告的手直打颤。谁能想到这个高考数学只考了59分的,会带着三个职高毕业的徒弟啃下这块硬骨头?实验台抽屉里还压着他被某研究所拒绝的十封邮件,最底下那封的批语赫然写着理论基础薄弱,建议从事基础操作。
此刻的林默正蹲在仓库角落翻旧物,泛黄的笔记本里夹着张皱巴巴的政策宣传单。那是两年前钟长河来园区调研时发的,边角还留着咖啡渍晕开的实践型人才专项扶持计划字样。他指尖摩挲着自己用红笔勾画的条款,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笑骂:还找你那宝贝公式呢?当年你说要把老师傅的变成数据模型,谁信啊?
现在信了吗?林默扬了扬验收报告,眼角笑出细纹。当年他带着团队窝在废弃车间搞研发,最困难时连焊枪都快买不起。是钟长河力排众议推行的容错机制,允许创新项目失败三次仍可申请资金,才让他们撑过了第七十三次试验爆炸的至暗时刻。
与此同时,省城另一端的量子计算研究院里,周敬院士的白大褂第二颗纽扣又松了线头。这位以三不原则闻名学界的老者(不接受采访、不参加应酬、不评价同行),此刻正用镊子夹着0.1毫米的超导材料,在光学显微镜前一坐就是十六小时。实验室恒温25度,他额角的汗珠却砸在操作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周老,钟省长来了。助理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玻璃窗后的老者闻声动作一顿,显微镜下的量子比特突然发生退相干。他摘下眼镜揉着酸涩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冷得像冰:跟他说我没空。话音未落,却看见钟长河捧着保温桶径直走进来,青花瓷碗里卧着两只水波蛋——是当年周敬带研究生时最爱的早餐。
您当年在国外顶尖实验室放弃优渥条件回国,不就是为了今天?钟长河将瓷碗推过去,指腹叩了叩墙上卡脖子技术攻坚倒计时的牌子。三年前他第一次登门拜访,曾被周敬隔着防盗门泼过冷水:政策制定者只看短期政绩,我们搞基础研究的等不起。如今那扇冰冷的防盗门早被拆除,换成了双向透明的玻璃门。
当林默团队的焊接技术应用到新一代运载火箭时,周敬院士的量子计算机九章三号也突破了144光子大关。庆功会当天,穿惯了工装的林默拘谨地系着领带,却在看见主席台上的身影时愣住——那个总说搞技术的不需要抛头露面的周院士,此刻正被记者们围在中央。
镁光灯突然聚焦的瞬间,周敬下意识攥紧发言稿。这双手曾在国际会议上拒绝与某国专家握手,此刻却微微颤抖。感谢...信任。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说到当我们的量子纠错码比国外同行少用七个物理比特时,两行清泪突然砸在讲稿上,晕染开自主创新四个墨字。
台下的钟长河悄悄收起手机,屏幕上是林默发来的照片:三个职高毕业生穿着博士服站在实验室门口,背景里实践出真知的标语被阳光照得耀眼。他想起半年前周敬深夜打来的电话,老院士在那头罕见地哽咽:钟省长,再给我三个月,就三个月...当时窗外正下着暴雨,像极了此刻会场里骤然响起的掌声。
晚宴上,林默举着果汁敬向周敬,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在水晶灯下完成奇妙交汇。周老,您当年说我的数据模型就是纸上谈兵。青年工程师笑得坦荡,现在您看,咱们的土办法,配上您的理论体系,是不是刚好?
老者闻言嘴角微动,算是默认。钟长河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调研笔记里的话:当狮系的勇猛遇上龟系的坚韧,当实践派的锋芒碰撞理论派的深邃,创新的火花才能燎原。窗外夜色正浓,研发中心的灯光却亮如白昼,照亮了走廊里新挂的标语——每个不被看好的开始,都可能藏着改变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