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政务中心会议室的玻璃窗,在红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钟长河端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烫金桌牌边缘,目光沉静地掠过面前的十二位职能部门负责人。作为刚被破格提拔的新任省长,他特意将首次“网民面对面”活动安排在基层调研的第一站,此刻屏幕上滚动的弹幕正以每秒三条的速度刷新着。
“省长快看37楼!这个吐槽要笑死人了!”年轻的秘书小张突然压低声音惊呼,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一道残影。
钟长河的目光精准锁定那条标红留言,标题赫然写着《致省长大人的民生吐槽清单——兼论当代社畜的生存困境》。发帖人Id“键盘上的侠客”显然深谙网络传播之道,开篇即用三个排比句直击要害:“小区墙皮剥落如抽象画,托育名额比茅台还难抢,社区医院听诊器不如算命先生的罗盘——请问这就是国际大都市的民生答卷?”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随即被钟长河轻叩桌面的声音打断。他微微前倾身体,示意技术人员将留言全文投屏:“这位‘侠客’先生列举了十七项具体问题,从老旧电梯年检到菜市场电子秤校准,甚至包括广场舞噪音分贝超标。张秘书,麻烦把这些问题按部门分类整理。”
当“普惠托育资源不足”的条目出现在屏幕上时,教育局局长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那段文字像带着刺的鞭子:“公办幼儿园排队要凌晨三点占位,私立机构收费堪比大学学费。建议把早教中心改叫‘碎钞机体验店’,至少诚实一点。”我注意到,这位局长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了一个小洞。
“社区医疗水平参差不齐”的章节更是辛辣。“侠客”用亲身经历调侃:“发烧去社区医院,医生让我多喝热水;复诊时换了个医生,说上次医嘱不对,应该喝凉白开。现在体温没退,选择困难症倒是加重了。”卫健委主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文件在膝盖上卷成了筒状。
钟长河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突然停在某段文字前。那是关于养老服务的吐槽:“养老院分三六九等,高端的住不起,低端的不敢住。上次参观某养老院,护工给老人喂饭比填鸭还快,说是要赶在饭点前刷完抖音。”他抬眼看向民政局局长,对方正假装研究天花板的吊灯结构。
“各位觉得好笑吗?”钟长河的声音不高,却让室温仿佛骤降三度,“这些文字背后是三千个日夜的等待,是无数家庭的焦虑,是我们工作中真实存在的短板。”他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赫然是“侠客”的结束语:“吐槽不是目的,解决问题才是。毕竟我们吐槽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美好生活还抱有期待。”
散会后,钟长河独自留在会议室。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反复翻阅着打印出来的吐槽清单,在“老旧小区改造缓慢”条目旁批注:“下周亲自督查和平里小区项目”。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那些闪烁的光点里,或许就有“键盘上的侠客”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击的身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省委办公厅发来的消息,提醒他明天上午的剪彩活动。钟长河删除了这条日程,转而输入新的安排:“上午9点,调研和平里小区。”他想起“侠客”在清单末尾的自嘲:“也许我的吐槽会石沉大海,但总得有人在深夜里点灯,哪怕只是萤烛之光。”
此刻,城市另一端的出租屋内,自由撰稿人林默正对着电脑屏幕啃面包。当看到省长办公室转发的感谢信时,他差点被肉松呛到。屏幕上“感谢您的宝贵意见,已责成相关部门整改”的字样,让这个自称“吐槽达人”的年轻人突然红了眼眶。他摸出手机拍下屏幕,配文“原来键盘真的能敲出光”,发送到了几乎无人问津的社交账号。
钟长河的车驶过深夜的街道,车载电台正在播报民生新闻。他打开车窗,晚风带着初夏的燥热扑面而来,隐约能听到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声。那份打印的吐槽清单在副驾驶座上微微颤动,十七项问题旁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解决方案。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流动,像一片闪烁着希望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