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镇的夜色仿佛凝固了,连风都带着股阴恻恻的寒意。林越靠在客栈的门板上,腰侧的伤口虽被张小六敷了解毒药膏,却仍隐隐发麻,那股腐骨毒的阴寒之气,竟比寻常毒物更难驱散。
“越哥,你再想想,那假货除了脸和你一样,还有啥特别的?”铁牛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他要是再敢露面,我一拳把他的脸砸开花!”
林越摇摇头,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溪边的缠斗:“他的身法很像‘雷光遁’,却带着股邪气;出刀的角度刁钻阴狠,和我光明正大的剑路完全不同……最奇怪的是,他似乎很清楚我的破绽,每次都能精准地攻向我旧伤未愈的地方。”
苏沐月坐在一旁,正用清霄门的疗伤法诀压制手臂上的毒素,闻言秀眉微蹙:“能模仿他人容貌和功法的,要么是擅长易容的邪修,要么是修炼了某种诡道秘术……我在宗门典籍里见过记载,有一种‘偷天换日功’,能盗取他人的容貌与部分修为,只是修炼此功者,往往心性扭曲,手段残忍。”
“盗取容貌?”张小六脸色一白,“那岂不是说,越哥的功法和模样,都被他偷了?”
“未必是全偷。”林越抚摸着天绝剑的剑身,剑身上的雷纹黯淡了几分,像是感应到主人的凝重,“他的雷电之力驳杂不纯,更像是强行模仿,没有《惊蛰雷典》的中正平和。至于容貌……或许只是巧合,或许……”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他想起叶孤舟曾提过,天绝剑的前主人有个孪生弟弟,因修炼魔功被废去修为,从此销声匿迹。难道那个魅影,与这位先祖有关?
“不管他是谁,敢伤越哥和苏姑娘,就不能放过他!”铁牛猛地站起来,身上的金光又开始闪烁,“我现在就去镇上搜,不信找不到他!”
“坐下。”林越按住他,“这镇子不对劲,刚才打斗动静那么大,竟没有一户人家开灯,连客栈老板都不见了踪影。我们贸然出去,只会中了圈套。”
他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看向镇中心的祠堂。祠堂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老板刚才端菜时,围裙上沾着点香灰,应该是去祠堂烧过香。这镇子的人,恐怕都被那魅影控制了。”
苏沐月点头附和:“清霄门的典籍里说,‘偷天换日功’修炼到深处,能以血气为引,操控凡人的心智。看来这溪云镇的人,多半成了他的傀儡。”
“那我们怎么办?”张小六急道,“总不能一直困在客栈里。”
林越沉思片刻,从储物袋里掏出块玉佩——那是离开剑心宗时,叶孤舟给的传讯玉佩,说是遇到解不开的难题,可以捏碎玉佩求助。但他此刻没有捏碎,只是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摩挲。
“等。”他吐出一个字,“那魅影既然模仿我,又用毒伤了我们,定然是想看到我们慌乱失措的样子。我们越镇定,他越容易露出马脚。”
果然,过了约一个时辰,客栈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林越示意三人熄灭灯火,自己则握着天绝剑,躲在门后。
脚步声停在客栈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客栈老板:“客官们,祠堂那边出事了,镇长让我来叫你们过去帮忙……”
他的声音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像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林越从门缝里看去,只见老板的双眼空洞无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脖颈处有一道淡淡的青痕——那是被人用真气控制的迹象。
“不去。”林越隔着门板冷冷道,“我们累了,要休息。”
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催促。过了片刻,他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不去……就得死!”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朝着门板劈来!刀风凌厉,竟带着金丹初期的力道,显然是被魅影操控着催发了潜能。
“找死!”铁牛怒吼一声,一拳砸在门板上。木门瞬间碎裂,老板被震得倒飞出去,短刀脱手而飞。但他像是不知疼痛,爬起来又要扑上来,喉咙里嘶吼着听不懂的音节。
“别伤他!”苏沐月喊道,软剑出鞘,用剑脊轻轻一敲老板的后颈。老板闷哼一声,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他被控制得很深。”苏沐月检查了一下老板的脉象,“心智已失,就算救醒,也多半成了傻子。”
林越看着地上昏迷的老板,心中寒意更甚。这魅影不仅手段狠辣,还视人命如草芥,若不尽快除掉,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遭殃。
就在这时,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钟鸣,“铛——铛——”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随着钟声响起,镇子里的房屋纷纷亮起灯火,门窗打开,无数道身影走了出来——都是溪云镇的居民,他们的眼神和客栈老板一样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他在召集傀儡!”林越瞳孔骤缩,“祠堂里一定有问题!”
“我们去看看!”苏沐月软剑一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清霄门弟子,不能看着凡人被邪修残害。”
林越点头,对张小六道:“你留在客栈照顾老板,顺便看管门户,我们三个去祠堂。”
“越哥,我也能帮忙!”张小六急道。
“你的本事在炼丹,不在打斗。”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守好这里,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
张小六知道林越说得有理,只能点头:“你们小心!”
林越、铁牛和苏沐月悄悄跟在那些被操控的居民身后,朝着祠堂走去。越靠近祠堂,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祠堂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正是之前袭击苏沐月的那种打扮。他们看到涌来的居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挥了挥手,让居民们走进祠堂。
“动手!”林越低喝一声,天绝剑率先出鞘,金色的剑气瞬间斩向左边的黑衣人。铁牛则如同猛虎下山,一拳砸向右边的黑衣人。苏沐月的软剑如同灵蛇,绕到侧面,封住了黑衣人的退路。
两个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偷袭,仓促间拔刀格挡。但他们的实力远不如那个魅影,没过三招,就被林越三人斩杀在地。
揭开黑衣人的面罩,露出两张陌生的脸,只是他们的脖颈处,也有和客栈老板一样的青痕。
“是被操控的修士。”苏沐月皱眉,“看来这魅影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三人没有停留,趁着居民们走进祠堂的间隙,闪身躲到祠堂的梁柱后面。祠堂里灯火通明,正中央的供桌上,摆放着十几个牌位,牌位前燃着三炷香,香烟缭绕,竟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形状。
而在供桌前,站着那个与林越一模一样的魅影。他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正在给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女孩纹着什么。小女孩面无表情,任由匕首在她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与魅影脖颈处相同的青痕。
“又多了个听话的娃娃。”魅影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当看到躲在梁柱后的林越三人时,笑容更盛,“你们果然来了,我还以为要再敲几遍钟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林越质问道,天绝剑上的雷纹因愤怒而剧烈闪烁。
魅影轻笑一声,指了指那些麻木的居民:“他们?都是自愿的。我给他们力量,让他们不再受欺负,代价不过是听我的话,很公平,不是吗?”
“用邪术操控凡人,也配叫公平?”苏沐月怒喝一声,软剑直刺魅影。
魅影不闪不避,只是对着苏沐月的方向吹了口气。一股无形的气浪袭来,苏沐月只觉心口一闷,竟被震得后退数步,气血翻涌。
“小丫头片子,还是这么暴躁。”魅影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越身上,“倒是你,中了我的腐骨毒,还能站着跟我说话,比我想象的要耐打些。”
“少废话!”铁牛忍不住冲了上去,双拳带着金光,砸向魅影的面门。
魅影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铁牛的拳头,同时伸出手掌,按在铁牛的胸口。铁牛只觉一股阴寒的力量涌入体内,顿时痛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祠堂的柱子上,喷出一口鲜血。
“铁牛!”林越心中一紧,天绝剑带着雷霆之势,斩向魅影的头颅。
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怒火与灵力,金色的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啸。魅影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不敢硬接,只能侧身避开。但剑气还是擦过他的肩膀,带起一串血花。
“有点意思。”魅影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看来不拿出真本事,你是不会甘心的。”
他突然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祠堂里的牌位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牌位前的香烟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朝着林越扑来!
“是血祭阵法!他用居民的血气喂养牌位里的邪灵!”苏沐月脸色大变,“快毁了那些牌位!”
林越眼神一凛,天绝剑上的雷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天绝·破妄!”
金色的剑气如同开天辟地的利刃,瞬间斩在那张香烟凝聚的人脸上。人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消散在空气中。同时,剑气余势不减,斩向供桌上的牌位。
“咔嚓!咔嚓!”
十几个牌位被剑气斩碎,祠堂里的血腥味瞬间淡了许多,那些被操控的居民眼中,也闪过一丝清明。
魅影见阵法被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找死!”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的一道疤痕——那疤痕的形状,竟与天绝剑的剑纹一模一样!“你以为只有你有天绝剑?我也有!”
随着他的怒吼,祠堂的地面突然裂开,一柄布满裂纹的黑色断剑从地下飞出,落入他的手中。断剑上散发着浓郁的邪气,与林越的天绝剑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天绝剑的残片?”林越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魅影握着黑色断剑,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没错!这是我从万雷谷深处找到的!有了它,我就能取代你,成为新的天绝剑主!”
他挥舞着黑色断剑,朝着林越冲来。断剑上的邪气与林越的雷电之力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整个祠堂都在剧烈震动。
林越看着那柄黑色断剑,又看了看魅影胸口的疤痕,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这个魅影,很可能与天绝剑的前主人有关,甚至可能是他的孪生弟弟!
“你是……雷渊?”林越试探着问道,这是叶孤舟提过的,那位修炼魔功的先祖名字。
魅影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怨毒:“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果然是他!林越心中一沉。传说中被废去修为的雷渊,竟然没死,还修炼了邪功,盗取了天绝剑的残片,甚至模仿他的容貌和功法,想要取而代之!
“看来,我们之间的账,该好好算了。”林越握紧天绝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对方是谁,伤害他的兄弟,残害无辜百姓,就必须付出代价!
天绝剑与黑色断剑再次碰撞,金色的雷电与黑色的邪气交织,照亮了祠堂里一张张或麻木或惊恐的脸。这场跨越千年的恩怨,这场关乎正邪的较量,在溪云镇的祠堂里,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