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院的夜,被一盏昏黄的陶灯笼罩得格外安静。
林砚躺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是褪不去的苍白。散乱的长发已被小满细心梳理干净,用一根素白的布条松松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那额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倦意。胸口的伤口被苏婉用草药敷好,缠上了厚厚的布条,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能看到布条轻轻起伏,牵动着在场人心弦。左肩被混沌之气灼伤的地方,涂满了浅绿色的药膏,原本红肿起泡的皮肉,总算褪去了几分灼热,却依旧透着触目惊心的痕迹。
王大娘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米汤,正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喂到林砚嘴边。“慢点喝,不着急。”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人,布满皱纹的手稳稳托着碗沿,眼神里满是疼惜,“这孩子,总是把什么都自己扛着,硬生生凭着一股韧劲,把三个暗哨都解决了,可自己也落得这般模样。”
米汤顺着林砚的嘴角缓缓流入,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暖意,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醒来。苏婉坐在另一侧,正低头研磨草药,石臼与石杵碰撞,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林砚,眉头微蹙,指尖的动作却始终沉稳——混沌之气的残留最难清除,尤其是灼伤的伤口,稍有不慎便会留下隐患,她必须尽快配好调理的汤药。
小满守在床尾,手里捧着林砚掉落的那枚陨铁戒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淡淡的纹路。戒指上的蓝光依旧微弱,像是随着主人的疲惫一同沉寂,只有在她指尖灵元不经意触碰时,才会泛起一丝极淡的光晕。玄狐趴在她的脚边,脑袋搁在爪子上,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林砚,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是在盼着她快点醒来。
周老站在屋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正是从密松林小木屋搜出来的罗盘。他眉头紧锁,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打量着罗盘上的纹路。那罗盘比寻常猎户用的要小一些,盘面漆黑,刻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正是之前暗哨手里那只泛着红光的物件。此刻红光已散,符文却依旧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指尖触碰上去,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混沌之气残留。
“周老,有什么发现吗?”苏婉研磨完草药,起身走到门口,低声问道。
周老将罗盘递到她面前,指着盘面中心的一处凹槽:“你看这里,这符文的排列,与灵息祭时邪祟用来侵蚀灵脉的符文,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复杂。而且这罗盘的材质,并非普通木头,似乎是用某种沾染了混沌之气的木料制成的。”
苏婉接过罗盘,指尖细细摸索着那些符文,神色渐渐凝重:“确实不对劲。普通的罗盘是用来指引方向的,可这只上面的符文,更像是用来定位和传导气息的。我怀疑,玄鸮会是想用它来锁定灵脉的具体位置,甚至……操控混沌之气,对灵脉进行精准侵蚀。”
“若是如此,那这罗盘背后,恐怕还藏着更大的秘密。”周老沉声道,“玄鸮会在附近安插暗哨,又特意用这样的罗盘定位灵脉,绝非偶然。或许,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这一处灵脉,而是想通过各个据点,逐步侵蚀整片区域的灵脉源头。”
小满听到两人的对话,也走了过来,眼神坚定:“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得逞。林砚姐为了守护灵脉,伤得这么重,我们一定要找出玄鸮会的其他据点,彻底清除他们的余孽。”
就在这时,床上的林砚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醒了!林砚醒了!”王大娘立刻放下碗,激动地说道。
几人连忙围了过去。林砚缓缓睁开眼睛,眼眸里还带着初醒的迷茫,适应了片刻,才渐渐聚焦,看到围在床边的众人。“我……”她刚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
小满立刻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上半身,在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林砚姐,先喝点水,慢慢说。”
林砚靠在软枕上,喝了几口温水,喉咙里的干涩总算缓解了一些。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小满手里的陨铁戒指上,又看向周老手里的罗盘,眼神渐渐清明:“那罗盘……搜出来了?”
“嗯,就在这里。”周老将罗盘递到她面前,“我们正琢磨着上面的符文,怀疑它是用来定位灵脉的。”
林砚的目光落在罗盘的符文上,眉头微微蹙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不是普通的定位罗盘,是玄鸮会的‘引灵盘’。”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古籍里或许有记载,这种罗盘不仅能定位灵脉,还能吸收灵脉的气息,转化为混沌之气,供暗哨使用。而且……每一个引灵盘,都能与玄鸮会的总坛产生感应,他们通过这个,就能掌握各个据点的情况。”
“什么?”小满心里一惊,“那岂不是说,玄鸮会总坛的人,已经知道这个据点被我们端了?”
林砚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恐怕是的。不过,引灵盘一旦离开暗哨的掌控,感应就会变得微弱,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查不到具体位置。但我们必须尽快毁掉它,否则一旦被他们追踪过来,部落又会陷入危险。”
苏婉立刻说道:“我这就去准备火焰符,用灵元催动的火焰,应该能彻底销毁它,不留一丝痕迹。”
“等等。”林砚叫住她,“先别急着销毁。引灵盘的符文里,或许藏着其他据点的线索。周老,你再仔细看看,符文的排列有没有什么规律,或许能从中解读出一些信息。”
周老应了一声,重新拿起罗盘,借着陶灯的光亮,仔细研究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残破的古籍,正是之前看到玄鸮会秘闻的那本,一边对照着古籍上的记载,一边在纸上画出罗盘上的符文。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陶灯的火苗偶尔跳动,投下晃动的光影。王大娘又端来一碗熬好的汤药,苏婉接过,小心翼翼地喂给林砚。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林砚却没有丝毫犹豫,一口一口咽了下去,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她知道,只有尽快养好身体,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小满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林砚的手,感受着她指尖渐渐恢复的一丝暖意,心里的担忧总算减轻了一些。“林砚姐,你放心,有我们在,一定能守住部落,也能毁掉引灵盘,找出其他据点。”
林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欣慰,也带着一丝期许:“我知道你可以的。小满,这段时间,你成长了很多,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处处保护的小丫头了。”
听到这话,小满的眼眶微微发热,却用力挺直了脊背:“我会变得更强,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保护部落。”
玄狐像是听懂了她们的对话,抬起头,对着林砚轻轻叫了一声,尾巴轻轻扫过小满的手背,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周老突然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有了!你们看!”他将画着符文的纸递到众人面前,指着上面几处被圈出来的纹路,“这几处符文,与古籍上记载的‘据点坐标’符文相吻合,虽然残缺不全,但能大致推断出,附近还有两个据点,一个在西边的黑风谷,另一个在南边的断云崖!”
“黑风谷和断云崖?”姜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刚安排好族人加强部落的警戒,就立刻赶了过来,“那两处都是偏僻险峻的地方,平日里很少有人去,难怪玄鸮会把据点设在那里。”
林砚眼神一沉:“这两个据点,必须尽快排查。黑风谷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断云崖靠近灵脉的分支,一旦被他们操控,后果不堪设想。”
“我带人去黑风谷!”姜垣立刻说道,眼神坚定,“明天一早,我就挑选几个身手好的族人,带上武器和草药,去探查情况。”
周老点头道:“我和苏婉去断云崖。苏婉擅长用草药和符箓,我对玄鸮会的秘闻也略知一二,我们两人去,也能应对突发情况。”
“不行。”林砚立刻摇头,“你们两人去太危险了。玄鸮会的暗哨,实力远非普通族人能比,而且据点里很可能有陷阱。等我再休养两日,一起出发。”
“林砚姐,你伤势太重,不能再冒险了!”小满立刻说道,“你就在部落安心休养,黑风谷和断云崖,我们去就好。”
林砚刚想反驳,却被苏婉打断:“林砚,小满说得对。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灵脉的感应还需要你,部落也需要你坐镇。黑风谷和断云崖,我们会小心行事,先探查情况,不会贸然行动,一旦有消息,就立刻回来汇报。”
周老也附和道:“苏婉说得有理。你放心,我们会量力而行,绝不会给部落添麻烦。”
林砚看着众人坚定的眼神,知道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却依旧不忘叮嘱:“一定要小心。如果遇到危险,不要恋战,立刻撤退。引灵盘的感应已经微弱,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我们有的是时间计划。”
“我们知道了。”姜垣应道,“部落的警戒,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会派人日夜守着,一旦有异常,立刻发出信号。”
夜色渐深,梅院里的陶灯依旧亮着,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凝重而坚定的神情。引灵盘的秘密初露端倪,新的据点线索已然出现,一场新的探查即将开始。床上的林砚缓缓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她知道,这场与玄鸮会的较量,才刚刚进入关键阶段,而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需要所有人并肩而立,用勇气和坚守,守护住最后的安宁。
小满守在床边,看着林砚渐渐平稳的呼吸,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引灵盘和周老画的符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她一定要牢牢抓住线索,帮林砚姐分担压力,让那些潜伏的暗哨,无处遁形。
窗外的秋风依旧萧瑟,却再也吹不散屋里的暖意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