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期,倏忽而过。五殿下遣来的亲信人手已悉数到位,季墨迅速将其安置妥当,分配职责、划定居所,并分发象征身份的四季令牌。诸事齐备,府城搬迁之行,箭在弦上。
奶茶店顺利交予大表姐接手经营;文昊二哥的义父母感念其心意,言明现在还能自食其力,暂不随行府城。
季墨特嘱大姑多加照拂二老。叶红英则欣然应允同往府城,此刻正收拾行装,自有车马,装盛不下的物件尽数留给了季墨的大姑家。
正待启程,田三柱与其堂弟田家旺,随护卫策马而归。
季大山望着俩外甥气宇轩昂的骑马状态,眼中难掩艳羡光芒。季墨见状,索性让大伯季大树、父亲季大山也去车行各选一匹温顺马匹,权当路上解闷,免得两位大老爷们枯坐车中无聊。
车队整装,气氛微妙。姑娘们挤在马车车上,笑语喧阗;叶红英的青帷小车静候一旁,娴雅安静;闺女宝珠早跑进兰儿的马车上,这段时间跟季兰,季紫,季红三姐妹几乎形影不离。
最显精神的当属季文昊,田三柱、田家旺及几位年轻护卫,他们已俨然一副“正经”骑士模样,利落地检查鞍辔马具,身姿挺拔——几日间的刻苦练习(兼之摔打),令他们进步神速,已能自如融入马队。
而此刻最引人瞩目的焦点,却是围着两匹温顺骡马打转的季家兄弟——季大山与季大树。昨夜得了季墨允诺能骑马,兄弟俩激动得半宿难眠。
此刻,对着马儿摩拳擦掌,眼神炽热,仿佛跨上的并非牲口,而是通往府城的光荣与梦想。这两匹马,正是季墨特意吩咐护卫队长王虎挑选的“老好人”,性情极佳。
“咳!都准备好了吗?”季墨忍俊不禁,看向跃跃欲试的两位长辈,“爹,大伯,您二位……当真要骑?路途不近,坐车岂不更舒坦些?”
“怕个啥!”季大山嗓门洪亮,第一个不服,“墨,你莫小瞧人!骑个马还能难倒我?”季大树虽不如弟弟声高,态度却同样坚决,抚摸着马鬃道:“正是!老季家的汉子,岂能被四条腿的牲口吓住?坐车哪有骑马威风!正好路上练练,到了府城也能替你……巡视产业嘛!”他寻了个颇为堂皇的理由。
“好好好,那您二位请。”季墨笑着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文昊、田家旺、田三柱几位初学者,身手虽稚嫩,却也能人借马力,稍一踏镫便稳稳坐于鞍上。轮到季家老哥俩。
季大山深吸一口气,学着田三柱的样子,拉住马鞍,左脚塞进马镫,右脚发力猛地一蹬!动作在理,力道却失了分寸。只听“嘿”一声,他身体如被拍扁的面团般向上弹起,左脚虽套进镫,右腿却如不听使唤的木棍,僵硬地横在半空甩不过来!整个人斜挂马鞍一侧,嘴里“嗬!嗬!”使着劲,姿态狼狈。
“三舅!您倒是用腿跨过来啊!”田家旺笑得前仰后合。王虎强忍笑意,赶紧上前托住季大山悬空的右腿:“季老爷,慢些,慢些,重心靠左,对,抬……抬……”一番折腾,季大山总算坐稳,已是气喘如牛,面红如蒸蟹,满头大汗。他僵直如铁板,双手死死扣住鞍桥,唯恐被马甩下。
季大树的情形亦是好笑。他小心翼翼模仿,却低估了腰围的阻碍,动作笨拙迟缓。左脚好容易塞进镫,右脚蹬地发力,身体刚离地,腰背便“咔吧”一声轻响(或只是错觉),动作瞬间僵在半空,老脸皱成苦瓜,嘶嘶抽着凉气:“哎……哎呦呦……这老腰……”
最终在王虎半扶半抬之下,才勉强“嵌”进马鞍,姿势与季大山如出一辙——僵直、惊恐,紧抓不放。两兄弟活脱脱两尊被强行架上泥塑马的门神。
车队辘辘行进,渐离静安县地界。年轻人控马娴熟,轻松惬意。季家兄弟的“铁板”造型也略松弛了些许,至少指关节不再用力得发白。行至一片开阔缓坡,视野豁朗。年轻人心性活泼,在王虎默许下,轻夹马腹,任坐骑小跑起来,享受清风拂面的快意。
这番潇洒看得季大山心头火热。“哥!”他冲季大树喊,“看娃儿们多自在!咱也试试?”季大树腰刚缓过劲儿,也心痒难耐:“行!试试!慢着点!”兄弟俩对视一眼,深吸气,学着样儿,极轻微地拍了拍马脖子,低声哄道:“乖马儿,咱也跑一小下?”
两匹温顺老马通人性,感觉背上主人有所“要求”,便温顺地小跑起来。
然而,变故陡生!
那轻快颠簸于年轻人是享受,于季家兄弟却不啻一场地动山摇!
“哎呦!”
“妈呀!”
两声变调的惊呼几乎同时炸响!
季大山只觉臀下猛然腾空又狠狠砸落,五脏六腑似要错位!身体如狂风中的败叶疯狂摇摆,双手为求平衡本能后挥,险险拍上马臀。
他慌得双腿紧夹,身体前倾,却因用力过猛,整个人如虾米般弓起,眼看就要栽过马颈!幸得本能驱使,双手死死搂住了马脖子才未坠下。
季大树更惨。小跑的第一颠便让刚舒缓的老腰“咔嚓”一声(或感如此),剧痛酸麻瞬间袭来,“嗷”一嗓子便失了控,整个人竟从马鞍右侧滑落!万幸是滑而非滚,一只脚还挂在镫里,半吊在马上,一手下意识抠住鞍后桥,狼狈如一只巨大的树袋熊。
王虎眼疾手快,几步冲上前,半抱半托地将季大树弄回马鞍,同时勒停了两匹无辜的“肇事”马。马车上的女眷早已笑作一团,
宝珠指着两人笑得直拍大腿:“两位伯伯,您这不是骑马,是演杂技呢!”季墨亦是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关切:“爹!大伯!没事吧?下来歇歇?”
季大山搂着马脖子大口喘气,季大树龇牙咧嘴扶着老腰,兄弟俩臊得满面通红,想反驳却底气全无。半晌,季大山才梗着脖子嚷道:“没、没事!就是这路……这路跑起来有点……有点不平!”这拙劣的借口引得哄笑声再掀高潮。
一路欢笑不断,女孩们都簇拥到季墨和盛云溪的马车上。原本以家庭为单位的乘车顺序,硬是被这活泼的气氛打破,按着年龄重新扎堆儿坐了。
…
暮色四合,车队终抵大镇客栈。人困马乏,各自安顿。年轻骑士身手矫健,谈笑间已卸鞍安置妥当。季大树扶着腰,挪步缓慢,脚一沾地便“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大伯,腰伤要紧不?”季墨关切询问。
“咳……不打紧,想是路上风大,有点闪着了!”季大树强撑着面子嘴硬。季大山落地亦是双腿发麻,一个趔趄扶住墙根,顺势骂道:“这破地儿咋修得恁不平!”又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香气驱散了旅途的倦意。风卷残云间,田家旺“热心”地给季大山一边按摩一边出主意:“三舅!赶明儿换个软和点的马鞍吧,得护住‘关键’!”
季大山闻言,眼一瞪,胡子一吹:“臭小子,找打!”满堂哄笑几乎掀翻了屋顶。一顿饱餐暖胃又暖心,旅途的辛劳仿佛都在这融融温情间悄然散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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