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璟看着季墨眼中冰霜尽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异后的了然与更深沉的坚定,只觉得心头那块沉重的阴霾倏然散去,竟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难以言喻的欢喜。
季墨收下了老唐与瑞王送出的精锐暗卫,心头压着的那块大石终于彻底落地。自此,季府内外如铜墙铁壁,再无他人插足耳目之处!这疗伤的回报,远胜预期。
接下来当务之急,便是筹划春耕,广植林果,试种高产玉米、春小麦等新作物。
季墨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再次来到知府衙门商议春耕事宜。
“拜见知府大人,夫人安好!”季墨随管家步入花厅,盈盈福身,礼数周全。
“墨丫头快请起,到了这里何须生分,唤伯父伯母便好。”左夫人慈爱地笑着。
“礼不可废。”季墨也含笑回应。
落座奉茶间,左天雅听闻季墨来访,立时欢欢喜喜地跑了出来。姐妹二人多日未见,自是亲热非常。
“伯父,春耕在即,不知您可有章程?”季墨切入正题。
“正是为此事踌躇。”左思博捋须道,“瑞王殿下近日玉体微恙,不忍叨扰。正想着寻你商议,你倒自己来了,哈哈!可见你我伯侄心有灵犀啊!”他爽朗的笑声令厅内气氛为之一松。
“府衙的农事司拟了个粗略章程,你且看看可有需要增减之处?”左知府递过一本线装册子。
季墨快速浏览一遍,点头道:“甚为周详,所虑周全。过些时日家师会押送一批果树幼苗,以及高产玉米、春小麦的良种前来。届时,不若在城郊山下寻一块适宜地块,试种一季如何?”她轻描淡写,却又抛下一个令人期待的惊喜。
“如此有劳令师费心了!”左思博眼中闪过激赏,“不知令师来时,府上可否设宴聊表谢意……”
季墨心头暗自莞尔(“家师”自然是不存在的),面上却恭敬应下:“若能得师父应允,季墨定当将伯父伯母的美意带到!”
“另有桩私事,想烦请伯父帮忙。”季墨话锋一转,“我想以个人名义,购置一片土地或荒山,不拘大小,但求离城稍近些。家父乃耕读传家,身为人子,也想为父亲置些根基之地,以表孝心……”
听闻季墨想买山置地,左知府眼中一亮,抚掌道:“哎呀,这可真是巧了!眼下正有两处。其一在城南十里外,唤作‘小宁山’,山势平缓,多生灌木杂草,常有府城百姓,附近乡民入山打柴采药。山下好田俱已各有归属,多是城中富户置下,雇了佃户耕种,地价不菲。”
“另一处则在西城门外二十余里,隶属桂林县辖下的二塘村。村北临着一条极宽的大河,名唤‘玉带’。此处弊端在于每至夏秋多雨时节,河水暴涨,极易淹没沿岸田舍。所幸靠近河岸有一片连绵的荒山阻隔,才使得村落免遭大害。只是……”
知府顿了顿,面上显出一丝凝重:“近两年那山中不知为何,忽然有猛兽盘踞,时常下山祸害,伤了人畜。是以村民陆续迁走大半,如今只余二十余户困窘无依的苦命人,守着房前屋后几分薄田艰难度日。
那片山域颇为宽广,粗略算来足有千余亩,其中估摸着有三四百亩是砂壤土,勉强可开垦为梯田,其余多是陡峭石壁或碎石滩涂,荆棘丛生,无人打理。山脚下原也有良田三百多亩,只是主家大多迁走,如今也荒了不少。墨侄女若要此地……恐有风险,不若我让户籍司另行查找……”
季墨眸中却毫无惧色,反而精光一闪:“无妨,有山有田,正合我意!烦请伯父遣人带我亲去勘看一番?”
“哦?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如何?”左知府见季墨如此果决,倒也干脆。
“甚好!”季墨欣然应允。
“墨妹妹,我也与你同去!”左天雅立刻雀跃道。
季墨拍拍她的手,温言道:“好姐姐,府中新制了几样点心方子,兰儿正琢磨着奶茶甜品铺开业前研究推出新品呢,你有空不如去瞧瞧?”
“好嘞!我这就去!”左天雅果然更感兴趣,风风火火地走了。
不多时,几辆轻便马车驶出西城门,一路向二塘村方向行去。
春风和煦,但二十多里外的二塘村却显出几分萧索。抵达目的地,季墨远远望去,只见山势虽不算陡峭奇绝,却连绵成片,林木葱茏,远非想象中的贫瘠荒凉,只是人烟稀少透着一股野性。
毗邻玉带河一侧,是一片因惧怕猛兽而大片撂荒的平地,杂草深可及膝,但能看出土壤深厚肥沃,面积确实有三百余亩。
“侄女,便是此地了。”知府指着那幽深的山林与荒芜的田垄,语气复杂,“山是好山,林木丰茂;土更是难得的好土,尤其这山下平地,原本膏腴得很。
可惜啊,自打前两年起,这山里不知从何处蹿来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老虎),甚是凶猛,伤了好几个入山砍柴采药之人的性命。
衙门也曾几次组织差役乡勇进山围捕,皆无功而返。村民们恐慌之下,陆续迁离,剩下的人日夜心惊……这好端端的山林良田,也就此荒废至今。”
季墨目光灼灼地扫视着这片土地。他人眼中猛兽盘踞的险恶凶地,于她而言,却仿佛是一座未经雕琢的天然宝库!葱郁的山林提供了绝佳的天然屏障与取之不尽的潜在资源(尤其那个诱人的“小老虎”念头在她心头一闪而过)。而那三百余亩撂荒的沃土,正是她规划中种植高产粮的理想基地!
“好!”季墨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此山连同山下这荒田,我季墨全数要了!烦请伯父为我办理地契!契书落款……”她唇角微扬,那笑容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与野望,“此处庄园,我便命名为‘季盛庄园!”
“‘季盛’庄园?”知府先是一怔,旋即赞叹,“妙!清雅高致,含义深远,寓意安身立命之所,真是个好名字!”能将这烫手的荒地交托出去已是幸事,更何况是卖给这位手段神秘、与瑞王交情匪浅的季大姑娘?知府满口应承。
趁热打铁,一行人返回知府衙门。在知府亲自督办下,立契、钤印、落款,一气呵成。一张带着新鲜墨迹、按着清晰红印的地契文书,郑重地被知府捧到季墨手中。
白纸黑字,墨迹清晰:
季盛庄园
山三佰亩(界址详见附图)
田贰佰亩(坐落玉带河畔)
业权人:季墨
知府这个给了多大的优惠,这份情季墨铭记于心。
握着这张轻若鸿羽却又重若千钧的契纸,季墨的心终于完全安定下来。
京城内,她有“季氏工坊”做明处招牌和耳目;城外,她有“季盛庄园”这片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隐秘基业!无人可染指的隐秘根基!空间、人脉、财路、田土……一张无形的棋局已悄然铺开,而她亲手布下的第一颗关键棋子已然稳稳落定。
春风迎面,拂动她鬓边几缕散发,却吹不散她眉宇间的沉静与坚定。她知道,一段更显波澜壮阔、危机四伏却也孕育着无限可能的征途,正于此山野春风中,悄然开启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