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变故陡生!
一名作仆妇打扮的粗壮婆子骤然自侧门冲出,她微躬着身,头顶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沸水,口中急促地喊着“借过、借过”,脚步却直直对准人群中的季墨撞去!几乎同时,廊下惊起一只受惊的狸奴,如离弦之箭般猛蹿而出!
“郡主当心!”冬月惊怖的尖叫与桃花奋不顾身的回护几乎同步响起!那婆子却狡黠异常,撞来的角度刁钻至极,手中水盆朝着季墨迎面便掀!滚烫的热水泼天洒落,铜盆轰然坠地,发出刺耳的巨响!
季墨被冬月猛力拽向一侧,惊险避开了兜头盖脸的热水,然而闪避不及的手臂依旧溅上几点,灼烫刺痛。更糟的是——她仓促间抬臂挡在面前的锦囊,被那婆子的冲撞之力狠狠一带,“啪”地被打落,正正扣在旁边案几的几碗甜酥酪之上!
锦囊破裂,内中滚落的并非预想的金珠耳坠,而是一把细小的、散发着清冽药香的深紫色草籽!正是她空间秘密培育的“净息草”之种!
那深紫的草籽裹着水汽,瞬间没入几碗洁白如雪的酪浆中。瞬息之间,几缕极淡、肉眼几难分辨的粉红烟雾,竟诡异地从碗中袅袅升起,又在空气中迅速消散!原本被浓郁酪香巧妙掩盖的一丝甜腻花粉异味,顷刻间被净息草霸道清冽的药香所覆盖、净化!整个突变,只在瞬息!
“哎哟!”那撞人的婆子自己也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地,铜盆犹自在地上震颤嗡鸣。
一旁的婢女目睹此景,霎时面无人色。她死死盯着碗里那升腾又消弭的粉烟,以及季墨衣袖上沾染的几点紫色草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下意识地踉跄后退一步。
恰在此时,偏厅的门被一股大力轰然撞开!瑞王轩辕璟挟一身凛冽寒霜,步履如风般闯了进来,身后紧跟着鹰眸锐利的左天青!显是外面的动静或是隐藏在暗处的探子已将讯息传出。
轩辕璟的目光如鹰隼般瞬间扫过全场,精准地锁定了季墨微湿泛红的衣袖、狼藉的地面、被污染又净化的酪浆,以及那些散落的深紫草籽!他眼底风暴骤聚,毫不犹豫大步上前,一个旋身便强硬地将季墨护在身后,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实质般射向地上惊惶的婆子和那面白如纸的婢女:“拿下!”
早已蓄势待发的护卫身影如鬼魅,两记迅疾无声的劈砍精准落在两人后颈。婆子和婢女连哼都未及哼一声,便如烂泥般瘫软下来,随即被蜂拥而入的王府亲卫死死按住。
“墨儿!”盛云溪带着哭腔的声音随之而至,她冲上前来紧拉住季墨的手,目光触及她手臂上那点红肿,心疼得声音都变了调,“伤得重不重?!让姐姐看看…”
轩辕璟此刻眼中哪还容得下旁人?他灼灼目光只盯着季墨一人,声音沉凝:“可有烫伤?那水…”关切之意表露无遗。
“只溅到些许热水,无妨。幸好带了家师所赐这净息草,及时净化了藏在酪中的毒物。”季墨摇头示意无恙,目光却锐利地转向那几碗酪浆、散落的净息草籽,以及被制服的凶徒,“王爷,这酪浆、方才那株所谓‘九转还阳草’,还有眼前这几个不知受谁指使的歹人,恐怕都得严加追究,从头查起!”
轩辕璟的目光如刮骨钢刀,扫过酪浆上尚未完全融化的净息草籽,又冰寒刺骨地环视整个偏厅。他声音并不如何高昂,却蕴含着滔天的雷霆之怒与凛凛王威,震得整个空间瞬间落针可闻:
“好!好得很!在朝廷重将大喜之日,在本王亲自主婚之时,竟有如此鼠辈,一而再谋害当朝郡主!”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几乎是话音刚落,负责查验“九转还阳草”的轩辕琛便步履匆匆地赶至,脸色铁青得吓人。他飞快瞥了一眼被轩辕璟护在身后的季墨,又扫视过地上的混乱和被押住的人犯,疾步走到轩辕璟身边,递过一张残缺、染着些许暗红血渍的标签纸,声音压得极低,却足以让近旁的季墨和轩辕璟听清:
“五弟!从献毒花那小太监身上搜出来的。看落款,‘万珍阁’的印记…烧掉的部分恰好是底款,残留的几个墨痕字形,颇似…‘御造’印迹!”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投向地上散落的净息草籽,摊开另一只手掌,“这是从那婢女怀中搜出的。”掌心里,赫然是一小块同样深沉的紫色玉佩碎片,上面凝固着点点未曾洗净的粉色毒沫!而那玉佩的纹路古朴而诡秘,隐约可见奇异的血管状纹络。
左天青闻声,一个箭步上前接过那枚紫色碎玉,凝神审视,剑眉越蹙越紧,声音凝重:“王爷!琛王爷!这玉的质地、琢工绝非中原之物,看这形制纹路…更像是西陵巫族那边的风格!”
“御造?西陵巫族?!”轩辕璟眼中骤然迸射出骇人的寒芒,周身杀意凝结如冰,“西陵…可正是二皇兄的外祖家之地!”御用标记,西陵邪物…这条线索已然隐隐指向了他们先前未曾料到的、盘踞更深的毒蛇巨鳄!
他猛地转头,灼灼目光再次牢牢锁住季墨,在她那双清亮眸子里,看到了如自己一般凝结的决心与沉重。他几乎是咬着牙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从未有过的郑重与宣战意味,响彻寂静的偏厅,也如重锤般狠狠击打在季墨的心湖之上:
“今日之事,本王势必掘地三尺,查个水落石出!管它是何方魑魅魍魉,敢动我的人,本王便要它——灰飞烟灭,神魂俱散!派人禀报父皇!”
那句“我的人”如同惊雷,瞬间击溃了季墨心中所有刻意筑起的防备壁垒,掀起惊涛骇浪!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窜上脸颊,耳根阵阵滚烫发麻!
左知府夫人得知自家婚宴竟混入这等凶徒图谋不轨,又惊又怒,剪碎了手中帕子,言辞激动地向长公主等贵妇陈情:“……青天白日,在将军府上、圣上赐婚的场合行此等阴诡之事,这分明是藐视皇家威仪,蓄意破坏大商喜庆!臣妇定要禀明皇后娘娘,求娘娘明察严惩此等无法无天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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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过后,吉时已至。内侍总管高声传唱,将惊魂未定的宾客引入正堂观礼。新人依礼拜天地、拜尊长、夫妻对拜,一切按部就班,在略显紧绷的气氛中完成了仪式,最终送入洞房。宴席随即开宴。
季墨由盛云溪相扶着,与长公主及其所率的几位公主被安排在首席同座。
因季墨先前受伤昏迷时,长公主及几位贵女曾前往探望,也算熟识。加之临行前皇帝亲口叮嘱“务必与季墨多亲近”,言明她乃“为大商带来福运之人”,几位贵人自然格外照拂,主动交谈关切。季墨本性不喜喧闹应酬,此时也只尽力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唇边挂着略显疏离的笑意,静静地配合着。
她不动声色地向不远处侍立的冬月递去一个眼神。冬月会意,悄然退离。不多时,两名身着瑞王府亲兵制服的护卫穿过喧闹宴席,来到季墨身畔,其中一人躬身道:“福安郡主,福运开发区工坊方才差人来报,出了紧急状况,需您速回处理。”
“原来如此,确有要务。各位公主殿下,各位贵人,臣女失礼,先行告退了。”季墨顺势起身,从容一礼,语气歉然却坚定。她离席时,目光掠过同席不同桌的父母,想起适才的惊险,想来二老此刻亦是心有余悸,坐立难安。
走至偏厅外,季墨在冬月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目光示意性地看了一眼席中频频望过来的盛云溪。
“奴婢明白,定会守好老爷夫人。””冬月垂首应诺。
季墨点头,这才带着桃花,身影在夜色中悄然消失,往福安别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