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前的喧嚣与欢腾渐渐沉淀,府内有序的忙碌与重逢的温情氤氲开来。
东暖阁内炭火融融,元嬷嬷已将一切打理得温暖舒适,驱散了初冬寒意。大姨吴月娘一家被妥帖安置,王氏母子尤其被老练的嬷嬷和伶俐的丫鬟们悉心照料。婴儿在铺着细软新棉布的小摇篮中安睡,让一路忧心的吴月娘和陈安终于松了口气。简单的盥洗,换上府中备下的干净常服,那份初入侯门的局促,在妹妹吴氏的温言软语与府中下人的适度恭敬中悄然消融。
季大山夫妇与季大树也各自回房稍歇,洗去风尘,换上便装,脸上洋溢着团聚的满足与难以抑制的喜气。季墨则迅速沐浴更衣,褪去锦装,换上一身素雅家常锦袍,发髻松松挽起。虽眉间难掩倦色,眼神却清亮如初,瞬间恢复了掌控全局的郡主气度。
花厅里,季紫、季红、季兰儿与三丫围坐一团,叽叽喳喳地分享着锦州见闻,笑声清脆。季兰儿活泼的讲述,引得姐姐妹妹们入神。
内院小厨房,浓郁的饭菜香气已然弥漫,仆人们穿梭往来,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家宴。温馨的宁静氛围,只待阖家入席,共享这迟来的团圆。
然而,一阵富有皇家威仪、急促而清晰的马蹄声,骤然打破了这份宁静。府门处随即传来洪亮恭敬的通传:
“瑞王殿下到——!”
“琛王殿下到——!”
声音穿透暮色,带着不容忽视的尊贵与力量,瞬间让郡主府的气氛为之一凛。
季墨刚在花厅坐下饮茶,闻声立刻放下茶盏,与众人交换了一个惊讶眼神,随即敛容起身,郑重迎出。季大山夫妇、季大树夫妇及闻讯赶来的陈吴氏等人也忙整理衣冠,快步相随。
前厅里,两位身着亲王常服、风尘仆仆却尊贵逼人的青年已大步流星踏入。正是瑞王轩辕璟与琛王轩辕琛。他们身后跟着几名精干侍卫,以及一个让吴月娘和陈安瞬间瞳孔放大、惊喜交加的身影——他们的次子,陈二郎!
只见陈二郎紧跟瑞王身后半步,身着王府长随的青色劲装,身姿挺拔,步履稳健,眼神沉着。那怯懦畏缩之气一扫而空,眉宇间竟隐隐透出干练与坚毅,与几日前初到京城时判若两人!他竭力克制着激动,不敢乱瞟,但眼角余光捕捉到父母时,眼底瞬间迸发出炽热的光亮。
“臣女季墨,参见瑞王殿下、琛王殿下!”季墨当先施礼。
“臣季大山,草民季大树、臣妾吴氏、蓝氏……参见王爷!”季大山等人也连忙跟随跪拜。
匆匆赶来的吴月娘和陈安更是紧张得腿脚发软,也一并跪倒。
“快快免礼!”瑞王轩辕璟声音洪亮,带着一贯的直爽,上前一步虚扶季墨,“一接到你进城的消息,我们不请自来。季墨,此行辛苦!”他目光关切,毫不掩饰对季墨的柔情。
琛王轩辕琛也温润一笑,目光扫过季墨身后众人:“季大人、季夫人、诸位都请起。闻听郡主此行不仅顺利办差,更寻回失散多年的至亲,实乃大喜,本王与瑞王特来道贺。”他的目光在陈二郎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几许嘉许。
“劳烦两位殿下挂怀,臣感激不尽。家父新沐皇恩,又与至亲重逢,确是双喜临门。”季墨不卑不亢地回应,目光转向陈景明,温和道:“二郎哥,看来你在周大统领手下,受益颇多。”
陈二郎立刻挺身,动作干净利落地抱拳:“回郡主,大统领教导有方!二郎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与郡主厚望!”声音虽仍有紧张,却字字清晰有力。
吴月娘看着脱胎换骨般的儿子,想到这一切皆因季墨而起,巨大的感激与酸涩直冲喉头。她顾不得礼数,几步上前紧紧抓住儿子手臂上下打量,眼泪簌簌落下:“儿!我的儿……你、你变了,真好,真好啊……”她转向季墨,激动得语无伦次,“郡主…墨儿…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永世不忘…”
季墨忙上前搀扶:“大姨言重了,是二郎哥自己争气。日后踏实当差便是。”
瑞王轩辕璟见状,爽朗大笑:“哈哈,正是如此!周大年那小子练兵是行家,带陈二郎几天,已是初见成效。本王瞧着是个好苗子,这才带他回来让你们安心。”他看向季墨,赞许道,“季墨,你眼光不差。”话锋微转,“郡主,你看是不是给他更个名儿?‘二郎’听着,总归是小名儿。”
听闻瑞王提议,陈安夫妇连忙又跪倒:“全凭瑞王殿下与郡主做主!若非郡主殿下,我们一家哪得今日?恳请殿下、郡主赐名!”
“也好。”季墨略一沉吟,目光扫过家人,“不如就叫陈敬明。大郎名唤敬亮,四郎名敬华,三丫便叫敬霞,如何?”她顺手蘸了茶水,在几案上写下名字。
“郡主妹妹,”琛王轩辕琛,看着她笔下寓意美好的名字,眼中满是欣赏与感慨,“你这学问见识,不去科考,实乃屈才!改日定要向父皇提议,女子亦可入闱应试!”
琛王轩辕琛忽而面容一整,语气转为庄重:“郡主妹妹,此番前来,亦带来父皇口谕。”
厅内众人立刻屏息凝神,垂首恭听。
琛王朗声道:“陛下口谕:福安郡主季墨,差事办得妥当,朕心甚慰。着福安郡主明日辰时二刻,携同门莫言,一同入宫觐见,详述此行。钦此。”
“臣季墨接旨。”季墨躬身领命,眼风扫向一旁的莫言,心中念头飞转:皇上特意召见莫言?看来师父那条线,圣上始终记在心头,莫言此行的关键作用也入了圣眼…
管家唐来财反应机敏,立刻上前躬身:“郡主,两位王爷风尘远来,既已驾临,又逢阖府团聚之喜,不如赏光留下用顿便饭?老奴即刻在前厅增设一席。”
季墨看向两位王爷。
瑞王轩辕璟笑道:“正是此意!你们内院家人团聚,我们不便打扰。就在前厅,正好与季郡主讨教些事。”琛王亦含笑点头。
“有劳唐叔安排。”季墨应下,又转向季大山等人,“爹,娘,大伯,大姨,姨父,还有敬明,你们就在东暖阁安心用膳,让兰儿她们陪着说说话。我陪两位殿下于前厅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