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诡道也。故而示之不能……”说完,朱厚照看向李昱。
“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见朱厚照没反应,李昱继续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朱厚照打断他。
“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朱厚照再次打断他。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
“背的倒是熟练。回房默写孙武子十三篇三遍,错一个字加三遍。高凤,找人盯着他,完不成不许出屋。”说罢甩袖离开,张铭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随朱厚照离开了。
“少将军”,高凤唤醒了李昱,“请随老奴来。”
“高公公,不敢当,你请头前带路。”
“殿下对少将军关爱有加啊!”
“高公公,此话怎讲?恕在下愚钝,可否指点迷津?”
“老奴不懂什么兵法,但刚才殿下所言老奴听着,跟头前儿殿下说与纳钦的谋略好似相关。”
李昱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啊,兀良哈三卫敌情不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按自己所言,勇则勇矣,难免被人诱敌深入,势成围点打援。如此,不止自己孤军冒进被歼,敌军乘兀良哈三卫胆寒之际一鼓作气破城,那自己就是罪人了。
且太子殿下刚才让自己背的,不正是御敌之策、破敌之计、用兵之法吗?
李昱越想越兴奋,脚下生风,催促高凤道:“高公公,咱们走快点。要不您告诉我哪个房间我自己去?”
看着满脸激动的李昱,高凤内心由衷的高兴。殿下大才啊,所用之人也无庸才。想到殿下对自己的回护和礼遇,不由感慨老天对自己不薄。
安置好李昱,高凤速速往正房赶。行至门口,轻轻放缓了脚步,听一听太子殿下是否在休息。但闻正房内朱厚照正与张铭、张永在言说兵法之事。
“殿下为何不等兵部发文,以成强援之势。”
“救兵如救火,贵在神速。阿鲁孤军深入,是故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积虑有加,势成惊弓之鸟。故遣一精锐于后袭扰,诚不仓皇北顾焉。又纳钦所率族人与阿鲁、罕哈万户部众样貌、言语相同,二者彼此猜忌,纳钦定可其中渔利。且其族人为自救,敢不效死力,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殿下英明,我等远远不及。”
“殿下,只是不知纳钦能否领会殿下图谋?”
“纳钦谨慎持重,对热河都指挥史司只字未提,表明此次他千里驰援并未思忖用热河之兵。可能纳钦早有计较,只是未成蓝本,不敢妄言。孤所言与纳钦所谋有相近之处,故纳钦有成竹之把握。”
“孤观纳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实有大将之风范。”
“殿下识人甚明。”
“你二人共勉之,勿使孤失望。”
“臣、奴婢定当肝脑涂地,以报效殿下。”
“高凤。”朱厚照见高凤侍立在门口,唤他。
“奴婢在。”高凤进门施礼。
“酒坊进展何得如此神速?”
“回太子殿下……”高凤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原来高凤带着李能、温祥、庄富贵等人来到皇庄后,交代庄富贵查找适合建酒坊之所,高凤则带着属下清点皇庄资产。
温祥查到皇庄内有一酒坊,于是禀明高凤后自行前往查看。发现一应设施齐全,忙询问皇庄旧人酒坊事宜。得知原有酒坊,此前一直在经营,因不知道皇庄是否还会造酒,工匠们刚刚都遣散了。温祥急报高凤得知,搜寻花名册,派人召回工匠。
外出的庄富贵回禀,他在镇上打探消息,得知皇庄原有酒坊,且工匠刚遣散。他急忙打听锅头家地址,前去让锅头把人先聚拢一下,别急着外出另寻主家,并给锅头留了二两银子的定钱。然后匆匆回皇庄报知高凤。
高凤大喜,让庄富贵持花名册到锅头家把人都召回来。翌日,庄富贵带着工匠按照太子殿下给的图样,对酒坊进行了改造,仅一天半时间就改造完成。温祥担心进展过快,会有纰漏,虽然庄富贵拍胸脯保证还是坚持要试一试开锅。经过两天的试烧,没有任何问题。故高凤连夜打发李能回京禀报太子殿下。
“用心了。温祥何在,怎么这一老半天没见到人?”
“回殿下,温祥一直在酒坊。今儿老奴让人去找他,言明殿下要来,温祥也待在酒坊没出来。”
温祥知进退,高凤御下宽厚啊。多好的机会,温祥恪尽职守,而非邀宠表功。
“头前带路,孤去酒坊一观。”
“殿下,您一路风尘,是否稍事歇息。”
“无妨,孤特来查看酒坊,早看过也就早安心了。”
高凤暗道,看来酒坊在殿下心中竟如此重要,可得要多留心了,万万不能误了殿下之事。
来到酒坊,闻到曾经熟悉的味道,看着熟悉的烟筒和木桶,不由得感慨万千。不知道老母亲可安好,经历过丧夫之痛的老母亲得知自己车祸的噩耗能否挺得住。好在还有贤妻和三个儿女能够陪伴、安慰老人家。老娘啊,儿子不孝了。
正在沉思之际,眼前走来一人,扑通跪在地上。
“太子爷,小人给您请安了。小人那日就看太子爷绝非凡人,果不其然,是咱大明当今太子爷。小人这是祖坟冒青烟,烧了三辈子的高香修来的福气能让太子爷差使。小人给您磕头,小人一家子给您磕头。小人一家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太子爷的大恩大德。”
朱厚照不动声色看着那个不住磕头的大脑袋瓜,他不开口庄富贵就只好一直不停磕头。看着庄富贵有点哆嗦了,开口道:“起来回话。”
感觉马上就要磕晕过去的庄富贵如闻纶音,口称谢恩。
朱厚照见庄富贵神采奕奕的脸上挂着一抹不知道在哪蹭的灰,两手也黑黢黢的,身上多少沾着点泥。你丫儿要装也装像一点,一酒坊,如果跟你现在那打扮,就这卫生条件能酿出好酒吗?这孙子忽悠人有一套,就不能给他点好颜色。
进到酒坊,远远见温祥坐在一个大木桶前,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这就是朱厚照设计的蒸馏提纯设备,后世都用不锈钢了,现在只能用木桶代替。
“温祥。”高凤在朱厚照身后唤道。
“小的在。”温祥习惯性回到,转过身来见到太子殿下在眼前,眨了眨布满血丝干涩的双眼,连忙跪倒在地。
“奴婢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请恕奴婢无状之罪。”
“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
“你在此何为?”
“回太子殿下,这是殿下所绘制中介设备,原先酒坊并无此物,锅头工匠也不知此为何物。安装之后有热气从缝隙里冒出,奴婢用麻布打湿覆盖泄露之处,但麻布烘干之后热气仍会冒出。奴婢想到老家所箍挑水新桶,用之前都会用水浸泡几日,待木板涨紧不再漏水后才能使用。这个木桶竖立在此,无法用水浸泡,故奴婢想着不断烧水用热气浸润木桶里面,让木桶涨紧。这一日夜终于不再有热气外溢。”
看着温祥疲倦的面容,通红的双眼,还有因高温烫红的带着血泡的双手。可用之人,可塑之才。这温祥跟后世自己了解到的史料中寥寥数句评语的温祥基本相同--忠诚、勤勉、踏实、低调。
“下去休息吧,明天早膳过来伺候孤。”
“奴婢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