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月光格外明亮,积雪反射着清冷的光,让夜色迟迟不肯完全降临。苏牧辞屏息凝神地跟在百步之外,他每一步都踏得极轻,生怕积雪发出声响惊动那些杀手。
墨衣男子体力渐渐不支,两个轻功卓绝的杀手追上他,其中一人凌空跃起,长刀带着破空之声劈下。墨衣男子举剑格挡,却被巨力压得单膝跪地。一声,刀锋生生劈入肩胛骨一寸有余,森森白骨混着血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铮——
一道寒光突然从剑柄中弹出。墨衣男子左手反握子剑,白光闪过,那杀手喉间顿时喷出一道血箭,摇晃着倒下。另一杀手见状大怒,挥刀直取头颅,却被抓住破绽一剑穿心。
随之,后续赶到的杀手们将墨衣男子团团围住。刀光剑影间,一阵刺骨寒风掠过,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此时雪地上已积起一滩滩血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墨衣男子身上又添十余处伤口,却始终紧咬牙关不发一声。那冷厉的眼神让最后两名杀手不由心生怯意,他们相视犹豫了一下,又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苏牧辞再也按捺不住,袖剑出鞘如游龙般掠至杀手身后。一招清风万里,似树叶被风卷落的飘逸,只见身影掠过,他精准地挑断了其中一人的手筋,随着惨叫响起,墨衣男子顺势割断其咽喉。热乎的血溅到苏牧辞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沾到人血,腥臭味钻入心脾,让他的胃里一阵翻腾。苏牧辞压抑住心底的恶心,与最后一人打斗在一起。
小心!墨衣男子突然暴喝。一枚淬毒暗器从最后一名杀手袖中激射而出。苏牧辞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墨衣男子飞身挑剑,暗器竟倒飞回去,正中杀手右眼。黑血瞬间涌出,杀手抽搐着倒地,剩下的一只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天上的那轮残月。
一切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苏牧辞看着地上横躺的死尸,强压着初次杀人的惊惶,脸色煞白。
第一次都这样。墨衣男子撑着剑艰难起身,挨个检查尸体,今日之事,还望少侠当作从未见过。
苏牧辞点头:这些人是谁?
你年纪尚轻,江湖上的事知道得少。墨衣男子突然话锋一转,方才那招清风万里,是何人所授?
“其实我不过是一介书生,自幼体弱,我娘为了让我少生些病,最近几年才让我随着家中门客学了些三脚猫功夫。什么清风万里,却是不知为何?”
墨衣男子见苏牧辞并不愿以实相告,微微一笑,寻了棵树靠住,解下系在腰间的酒囊仰头喝了几口酒。失血有些过多的他,几口冷酒下肚,又吹了风,牵动全身伤口,疼得他倒抽凉气。过了一会待那酒劲渐渐起来,才觉得身子稍微暖和点。他见苏牧辞看着自己,问道:“这天太冷,要不你也喝点?不过你这小子也不老实,要不是你救了我,我也舍不得这好酒给你。想那秦大义若听你说他是三脚猫功夫,估计得将你逐出师门。虽说他当年英雄难过美人关,因为聂凤荋提前出了师门,入赘了四方镖局,但是他可是青崖子的大弟子,那武功造诣皆得青崖子的真传,尤其是你使的那招清风万里更是他成名绝学。不过他这人最怕麻烦,除非是欠了人的,否则不会做收徒弟这种麻烦的事。怎么,他欠了你家什么?银子?还是命?”
“晚辈不善饮酒,多谢先生。”苏牧辞听闻此人竟然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师门,还如此熟悉秦大义的一切,十分错愕,却分不清他到底和秦大义有何渊源,也不直接承认,继续试探问道:“我确实不认识秦大义此人,不过听先生所言,此人似乎与先生相熟。”
墨衣男子点点头,“他是我师兄,许久不见了。你确是不错,你若直接认了他,我说不定会一刀杀了你。青崖子门下,容不得叛徒。”
墨衣男子说话时眼中杀机骤现,苏牧辞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深呼一口气,立马对着墨衣男子下跪道:“师伯在上,请受晚辈苏牧辞一拜。”
墨衣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这些虚礼就免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些尸体处理干净,否则望城镇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苏牧辞正思索着处理之法,忽见远处穆晏领着云依依和彩月匆匆而来。见墨衣男子按住佩剑,他心头一紧,急忙解释:师伯手下留情,他们是来寻我的。
墨衣男子听后转而撕了一角自己的衣衫,然后勉强支起身子,背靠树干咬着布条为自己包扎肩头最重的一处伤口。他猛地收紧布条,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整个人缓缓滑坐在地。望着远处奔来的娇小身影,虽看不清面容,但那窈窕身姿已足够动人。他虚弱地笑了笑:这是你家小娘子?
苏牧辞但笑不语,却更担心眼前的血腥场景会惊吓到云依依。他快步迎上前去,一手轻掩住她的双眼,柔声道:别看,别怕,别再往前了。转头责备穆晏:这天黑路滑,若遇险情你如何护得周全?竟敢带她们来此!
彩月眼尖,借着惨淡月光看清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回头只见穆晏早瘫坐在地瑟瑟发抖,一股尿骚味在寒风中格外刺鼻,没想到他竟是吓得失禁了。
被苏牧辞护在怀中的云依依虽未亲眼所见,但从众人反应已猜出七八分。她急切地抓住苏牧辞的衣袖:你可有受伤?
苏牧辞你究竟是什么人?彩月终于找回声音,厉声质问,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可别连累我家小姐!还有树下那个...话未说完,墨衣男子已鬼魅般闪至她面前。
太吵了。墨衣男子微微皱眉,随手将一团布料塞进彩月嘴里。彩月先是一愣,待辨出嘴里酸臭刺鼻的味道,扯出来发现竟是只臭袜子,顿时弯腰干呕不止,再不敢多言半句。
墨衣男子对地上发抖的穆晏视若无睹,目光却落在云依依身上。虽然她被苏牧辞挡着看不清全貌,但那熟悉的轮廓和出尘的气质,让他瞳孔猛然收缩:凌寒霜?
云依依轻轻推开苏牧辞,与墨衣男子四目相对。月光下,她清冷的声音格外清晰:凌寒霜是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