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里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围在卡车旁,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用新暖水瓶里的热水泡面的士兵们。
他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纯粹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
对于眼前的这个龙国人来说,尊严、荣誉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被定价的。
而他自己,也正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套残酷的价值体系。
羞辱?
不。
当手下的士兵能吃饱穿暖时,所谓的羞辱,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德米特里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份属于军人的僵硬和骄傲,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的,商人的审视与务实。
他对李卫东的态度,彻底从警惕和审视,转变为一种可以长期利用的倚重。
这个龙国人,是一条前所未有的粗壮大腿。
他不仅有钱,更有通天的能力,能在三天之内调集如此巨量的物资。
必须抱紧他!
德米特里做出决定的瞬间,便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朝李卫东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先生,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确实还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他没有再让卡捷琳娜翻译,而是用生硬的,但却能听懂的中文单词,一个一个往外蹦。
“我……知道一个……更有价值的‘货物’。”
李卫东眉毛一挑,来了。
他知道,当德米特里主动开口的时候,鱼儿才算是真正上钩了。
“说来听听。”
“城外,航空设计局。”
德米特里说道,“有一个人,安德烈·尼古拉耶维奇·库兹涅佐夫。”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既有敬佩,又有惋惜。
“他是我们的英雄,功勋科学家。最好的……飞机发动机专家。”
“但是,他的项目,被停了。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拿到薪水。”
德米特里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星联邦人,已经联系上他了。他准备带着家人,去星联邦……洗盘子。”
说到“洗盘子”这个词时,他的脸上充满了嘲弄和悲哀。
“他的技术,他的大脑……价值连城。”
德米特里看着李卫东,意有所指地说道,“让他去星联邦,太可惜了。不如……让一个朋友得到他。”
李卫东的心脏,猛地一跳!
安德烈·库兹涅佐夫!
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
前世,这位红色联邦顶级的航空发动机专家,在红色联邦解体后,拒绝了毛熊国新政府的挽留,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星联邦一家着名的航空公司。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他和他带领的团队,攻克了数个关键技术瓶颈,帮助星联邦在高性能航空发动机领域,始终保持着全球领先的绝对优势!
可以说,这位专家一个人,就撑起了星联邦航空霸权的半壁江山。
他成了无数龙国军工专家心中,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自己居然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从德米特里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德米特里还在以为自己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却不知道,他抛出的,是一座足以改变未来世界格局的金山!
“不能让他走!”
李卫东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中的决绝和急切,让旁边的卡捷琳娜都吓了一跳。
他当机立断,没有一丝犹豫。
他对德米特里说道:“少校,这个情报很有价值。作为回报,下一批物资里,我会为你个人准备一百箱真正的法国红酒。”
德米特里眼睛一亮。
“现在,立刻带我们去见他!”李卫东转头对卡捷琳娜命令道。
“去哪?”卡捷琳娜还没反应过来。
“安德烈·库兹涅佐夫的家!”
……
在德米特里提供的地址指引下,那辆破旧的拉达车穿过萧条的街道,停在了一栋赫鲁晓夫楼前。
这是一片破旧的居民区,墙皮剥落,环境脏乱。
很难想象,一位国宝级的专家,就住在这种地方。
公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伏特加和潮湿发霉的混合气味。
一个头发花白,眼窝深陷,但依稀还能看出学者风范的男人,正坐在餐桌前,就着半块坚硬的黑面包,往嘴里灌着酒。
他就是安德烈。
当卡捷琳娜说明来意后,安德烈抬起浑浊的眼睛,用一种不屑和麻木的眼神打量着李卫东。
“龙国人?”
他用俄语嗤笑了一声,充满了轻蔑。
“你们来找我做什么?难道你们也想造喷气式飞机?你们有什么?泥巴和竹子吗?”
他的话语尖酸刻薄,充满了被国家抛弃后的怨毒和对全世界的失望。
卡捷琳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觉得这位同胞的言语太过分了。
李卫东却毫不在意。
他知道,对于这种级别的天才,你跟他谈钱,是侮辱他。
你跟他谈爱国,他会觉得你可笑。
你必须给他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李卫东没有说话,只是让卡捷琳娜一字一句地,将他的话翻译过去。
“安德烈先生,我今天来,不是请求您,而是通知您。”
李卫东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强势。
安德烈愣了一下,放下了酒杯。
“我无法给您一个实验室。”李卫东缓缓说道。
安德烈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嘲讽笑容。
“因为,”李卫东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沉稳而有力,“我准备在龙国首都,为您建立一个全新的,以您的名字命名的——‘库兹涅佐夫航空发动机研究所’!”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安德烈和卡捷琳娜的脑海中炸响。
安德烈脸上的嘲讽笑容,瞬间凝固。
“你……”
“研究所的启动资金,是一亿美金。所有设备,您开单子,我来买,全世界最好的设备,只要有,我就能弄来。”
李卫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加码。
“研究所的所有科研人员,由您亲自挑选,包括您在红色联邦的所有同事和学生,只要他们愿意,我负责把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全部安全地接到龙国。”
“另外,我们还会在北京的市中心,为您提供一套带花园和游泳池的独栋别墅,以及能让您全家过上最优渥生活的终身保障。”
安德烈的呼吸,已经变得无比粗重,他死死地盯着李卫东,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这些条件,比星联邦人开出的,优厚了十倍不止!
尤其是那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研究所,这对于一个科学家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李卫东看着他剧烈波动的神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俯下身,从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他将那个方方正正,用明黄色硬纸盒包装,系着红色丝带的瓶子,“啪”的一声,轻轻放在了安德烈面前那张油腻的餐桌上。
在昏暗的灯光下,“飞天茅台”四个汉字,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魔力。
李卫东直视着安德烈震惊的眼睛,微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以及……”
“管够的,这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