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教授抱着一摞厚重典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校长室的门。
阿不思·邓布利多正低头阅读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他抬起眼,温和地示意奇洛在对面坐下。
奇洛将书轻轻放在桌上,就在书脊与桌面接触的刹那,他的视线捕捉到了几行字:
“……将魔法石的安全处置权,完全委托给阿不思·邓布利多……”
奇洛的心脏猛地一跳。
魔法石。
尼可·勒梅的魔法石。
那个传说中能点石成金、制造长生不老药的魔法石就在邓布利多手里?或者至少,处置权在他手中?
他强迫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迅速垂下眼帘。
“校长,”奇洛清了清嗓子,“我、我来申请假期的外出许可。我想要出去旅行一段时间。我认为黑魔法防御不能只停留在理论上。学生需要听到真实的案例,亲身经历。当然,是安全的、经过筛选的经历。”
他顿了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伊莎·希尔的身影。
那个年轻校董。她能在瞬间解构复杂的魔咒变体,她聪慧,而且他查过了她是希尔家的家主。
如果他能争取到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
如果他能带着拉文克劳失落的圣物、那顶传说能赋予佩戴者超凡智慧的冠冕回到霍格沃茨……
那么伊莎·希尔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她会看到他不仅是个理论家,更是个实践者,一个敢于深入险境、为学校带回珍贵遗产的勇士。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微妙的兴奋,夹杂着某种不甘。
他想到之前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伊莎身侧,和伊莎喊他‘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斯内普凭什么?凭的就是对黑魔法的研究。
而他比斯内普更年轻,更有冲劲,更愿意去冒险。
斯内普只会缩在地窖里熬煮那些散发怪味的药水,用刻薄的言辞吓唬学生。
而自己奎里纳斯·奇洛将深入古老的森林,寻回失落的圣物,并且将它无私的献给霍格沃茨。
届时,伊莎·希尔会认可他的价值,也许还会愿意与他深入探讨那些艰深的魔法原理……
“奇洛教授?”
邓布利多的声音将他从幻想中拉回。
奇洛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揪着书页的一角。
他慌忙松开手,挤出笑容:“对、对不起,校长,我走神了。我是说,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些书里面的每一页我都研究透彻了。”
他说得越来越流畅,他自信在书籍阅读量以及咒语的推演上他不输给任何人,即使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他每一个真实想法。
良久,老人才缓缓开口:“很宏大的计划,奇洛教授。但我必须提醒你,外面并不平静。”
奇洛感到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但他强行压下:“我、我会小心的,校长。为了更好的教导学生,为了霍格沃茨,这点风险值得承担。”
邓布利多沉默了。
墙上历届校长的画像似乎都在注视着这个棕色卷发、神情激动的年轻教授。
“那么,”邓布利多终于说,“我会批准你的申请。但奇洛教授,请记住:有些东西,寻找它的过程,可能会改变寻找者本身。”
奇洛用力点头,仿佛完全理解这警告的深意。
实际上,他满脑子都是冠冕的光芒、伊莎·希尔赞许的眼神,以及未来在教职工长桌上,自己坐在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专属座位上的场景。
“我明白,校长。”他站起身,抱起那摞书,“那我先去准备了。谢谢您。”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石头走廊上回响,轻快而充满期待。
校长室的门轻轻合上。
阿不思·邓布利多独自坐在桌后,目光重新落回那封来自尼可·勒梅的信上。
良久,他轻声自语:“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直到道路本身开始吞噬行走者。”
* * *
希尔庄园
伊莎的脚步平稳而轻快,身侧半步之遥,空气微微扭曲。
西弗勒斯·斯内普正维持着幻身咒,沉默地跟随。
他的情绪很复杂。
图书室厚重的木门被无声推开。
哈利·波特正坐在窗边一把高背椅里,厚重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摊在膝上。
听到动静,他猛地抬起头,“伊莎小姐!”他迅速站起来,书本滑落也顾不上,手下意识地在裤子上蹭了蹭,又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伊莎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走近,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哈利那头本就乱翘的黑发。
哈利僵了一瞬,随即在那份触碰中松弛下来,仰起脸,湿漉漉的绿眼睛望着她,像只被抚摸的小动物。
“现在对魔法世界有所了解了吗?”伊莎收回手,声音比平时温和些。
哈利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几乎有些傻气的笑容:“嗯!我看了很多……”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诚实,“我……我还背了一些。怕您考我。”
伊莎微微挑眉。
“很好。”伊莎的声音轻快,让哈利松了口气,“你有一个小任务:每天需要在这里看各种书,随便你看什么,但必须看满三小时。其他时间,听雷文娜他们的安排。”
实际上,如今雷文娜找哈利,多半是带他熟悉庄园环境,辨认那些会悄悄移动的雕像和偶尔低语的画像。
伊莎转向空无一物的身侧,仿佛在对空气说话,声音清晰:“克利。”
“啪”的一声轻响,家养小精灵弯着腰出现在哈利沙发旁,大眼睛恭敬地望着伊莎。
“解除哈利在庄园内的活动禁令。”伊莎吩咐道,随即又看向哈利,“但你要记住,不能靠近那些雾气特别浓的边界。庄园很大,有些区域的魔法还不稳定。”
哈利认真点头,将“雾气边界”几个字在心里反复默念。
接着,伊莎唤来了野格。高大沉默的男巫矗立在门口,聆听着简洁的指令:护送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安全离境,随后转道瓦加度,亲眼确认艾莉西亚的状况,最后,将西奥多·诺特带回庄园。
“让他和哈利一起。”伊莎补充道,目光扫过哈利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诸事吩咐完毕,伊莎不再停留。
她朝哈利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壁炉。
绿色的火焰腾起,吞没了她的身影。
她没有说再见。但哈利觉得,这比任何郑重的道别都让他安心,他现在可以留在这里,以后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的‘家’。
* * *
霍格沃茨地窖的魔药办公室里,壁炉的火焰再一次腾起又落下。
伊莎从飞路网中踏出时,西弗勒斯已经坐在了书桌后等待。
他比伊莎先一步返回,幻身咒早已解除,室内弥漫着他身上的苦艾与魔药材料的气味,混合着羊皮纸与书籍淡淡的气息,莫名令人安心。
伊莎很自然地走到桌子的另一侧,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一张巨大的羊皮纸在两人之间摊开,旁边散落着几支羽毛笔与墨水瓶,像某种无声的邀约。
她的默默然没有乱跑,安静地盘踞在她膝头,雾状的躯体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这次回庄园,它没有主动靠近哈利,甚至在伊莎抚摸那男孩的头发时,也毫无反应。
这似乎印证了伊莎之前的推测:伏地魔遗留在哈利体内的那片灵魂碎片,要么极其微弱,要么处在某种深度的休眠或融合状态。
它尚未侵蚀哈利的主体意识,也未对默默然构成强烈的、“同类”般的吸引。
但两人都没有因此放松。
未知,往往比已知的威胁更令人不安。
那片碎片究竟是伏地魔疯狂之下无意制造的“失败品”,还是一枚埋藏极深的“休眠炸弹”?默默然的“不感兴趣”,到底意味着安全,还是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更危险的屏蔽机制?
研究就在这样的寂静中开始了。
说是两人探讨,但大部分时间里,室内只有羽毛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偶尔夹杂书页翻动的轻响。
他们各自埋首,在纸上写写画画,推演着各种魔法变体与诅咒可能的反应以及默默然的逻辑原理或者‘食谱清单’。
伊莎的笔迹清晰工整,一行一行列着默默然表现出的所有异常特性,并与已知的黑魔法、灵魂契约进行交叉比对。
西弗勒斯的笔记则晦涩得多,夹杂大量自创的符号与缩写,笔锋锐利,更多从魔药反应与能量转换的角度,分析默默然“消化”情绪乃至灵魂碎片可能带来的魔力异变与宿主负担。
两人的思路时而并行,时而交汇。
偶尔,伊莎会停下笔,指尖轻轻点在西弗勒斯推导的某处她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提出一个假设。
西弗勒斯则会用更复杂的公式,或一个意想不到的魔药或者魔咒可能性来回应。
当然,也有争吵的时候。
西弗勒斯很快发现,伊莎的字虽工整,逻辑却跳跃,有时纸上只留下一两个关键词,中间的推导步骤不翼而飞。
伊莎也会因为西弗勒斯过度简化的缩写,联想到完全错误的词汇,导致整条思路推倒重来。
起初一两天,两人尚有所收敛,措辞谨慎。
不知从哪一天起,,争执变得直接。
“你这里跳了三步,斯内普教授,难道你的大脑也学会了幻影移形?”
“至少我的推导不会因为某个词长得像‘曼德拉草’就拐进死胡同,希尔小姐。”
吵架的时候、斯内普教授、教授、先生等奇奇怪怪的称呼都会冒出来,而希尔家主、希尔小姐、小姐、研究员会随着各种奇怪的修饰词一起说出。
往往吵到某一刻,其中一人会突然停顿,盯着纸上的某处,怔住。
接着,另一方也会沉默,空气里紧绷的敌意渐渐消散,化作一声恍然的叹息,或是更罕见的一声短促的笑。
西弗勒斯不喜欢大笑。
伊莎后来偶然发现了原因:他有一对明显的虎牙,笑起来时会不自觉地露出来,这让他显得不那么“斯内普”。
所以他总是抿着唇,只在极少数时刻,允许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克制的弧度。
伊莎瘦弱的原因,西弗勒斯也找到了。
她几乎只喝牛奶,偶尔是蔬果汁,对肉类尤其是半生不熟的碰也不碰。
“我吃那些会不舒服。”她这样推脱,眉头微蹙,不像说谎。
西弗勒斯没再追问,只是后来熬制营养补充剂时,默不作声地调整了两次配方。
此刻,西弗勒斯停下笔,抬起眼。
伊莎正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密密麻麻的推导,眉心蹙紧,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一条线。
她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尖已有极淡的魔力开始萦绕。
“不行。”
西弗勒斯的手比她更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触及的腕骨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温度也低的吓人。
“得给我看完再试。”西弗勒斯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因为伊莎的魔法是“瞬发”魔法。
念头一起,魔力便随之涌动,往往来不及经过完整的逻辑校验。
伊莎永远不能确定自己写下的某个假设性变体,会在现实中引发怎样的后果。
可能只是一缕青烟,也可能是一场小型的魔力爆炸。
大部分时间他能拦住伊莎。
偶尔,就像此刻,拦不住。
细微的噼啪声在伊莎指尖绽开,一小团银蓝色的光雾悄然扩散,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类似薄荷灼烧过的气息。
“是个小型的变体。”伊莎轻轻说,耳廓都红了。
西弗勒斯松开她的手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瞬发魔法的缺点肉眼可见,过于依赖主观意念。’如今,西弗勒斯彻底明白了伊莎那句话背后的深意:每一次未经验证的念头,都可能化作不受控的魔力反应。
在收到云烟告知的希尔家诅咒契约没有到艾莉西亚身上后,对默默然研究的推进却令人意外地顺利。
整整一个月,他们埋首在羊皮纸、墨水瓶与无尽的理论推演中,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
默默然对不同情绪的“消化”,似乎会反馈给伊莎性质迥异的能量:
初步推测,吸食愤怒能够直接增强她的魔力强度;吸食悲伤则能加速她魔力的自然恢复;而吸食恐惧、这一项尚在反复验证中:似乎能短暂改善她的气色,让苍白的脸颊浮起一层极淡的、近乎健康的光泽。
当然,这些仍是纸上谈兵的“理论推测”。
实验风险太高、没有谁的情绪是纯粹单一的,悲伤中总裹挟着不甘,恐惧下常翻涌着愤怒。
而更棘手的是失控:偶尔,当默默然吸食过量,或是吞噬了过于驳杂浓烈的负面情绪时,伊莎会陷入一种近乎“麻痹”的状态。
她的表情会在瞬间变得空洞。
接着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尽可能挪向壁炉,将自己裹进毯子或他的黑袍里、如果他在附近的话。
然后,无法克制地发抖,牙齿打颤,这时候,即便是魔力共振也无法唤醒她。
西弗勒斯试过将自身的魔力温和地注入那道联结,只激起更剧烈的、无意识的战栗。
唯一有效的办法,是等待:等默默然慢慢“消化”干净那些黑暗,等她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挣扎着浮上来。
而这中间的过程,对西弗勒斯而言,同样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伊莎缩成小小一团,像是沉浸在了某种他不知道的过往。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等。
他憎恨这种无力感,也憎恶无法问出问题的自己。
怎么问呢?那是他无法参与的过去,他无法到达也无力改变。
他能做的只是尽一切可能研究默默然,和她身上的诅咒契约,将一切回归到可控的熟悉的范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