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莎回归的那一天与魔药大师在实验室里忙碌不同,邓布利多正在忠实地履行他对野格的承诺:将艾莉西亚带离主楼,远离那即将来临或已经发生的混乱。
暖房里温暖而潮湿,与窗外阴冷的雨幕形成鲜明对比。
奇形怪状的魔法植物在空气中舒展着枝叶,散发着或辛辣或甜腻的香气。
艾莉西亚起初还兴致勃勃,拉着邓布利多的袍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各种非洲特产植物的习性。
“这是梦魇藤,它的汁液能让欺负它的人做三天噩梦!”
“这是咯咯根,挠它的根部,它会像小孩子一样笑起来……”
“还有这个沙子,姐姐说它在满月时会变成银色……”
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听着,不时发出惊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据说会笑的植物根部。
植物发出一阵细微、清脆如铃铛般的笑声,让老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蓝眼睛里闪烁着孩童般的光。
然而,孩子的注意力总是有限的。
在几乎将暖房里所有奇特植物都“炫耀”了一遍后,艾莉西亚的劲头明显蔫了下来。
她今天起得很早,按照邓布利多的建议,几乎一个上午都在庄园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邓布利多爷爷,”她扯了扯老人的袖子,灰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想回主楼了。伊莎以前这个时候,如果不出门,应该会在图书室或者会客室……我想去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她已经隐约触碰到了空气中那不寻常的紧绷,伊莎明明答应很快就回来的。
邓布利多低下头,看着女孩眼中那混合着依赖与探寻的光芒。
他不能告诉她真相,但他也无法用拙劣的谎言去敷衍这颗敏感的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向暖房角落一株极其不起眼的、开着细碎蓝色小花的植物。
“啊,艾莉西亚,你看那株‘忧伤兰花’。”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讲故事般的悠缓,“在有些地方,据说年长的巫师会告诉孩子们,当感到不安或恐惧时,可以轻轻握住它的一片叶子,向它诉说心事。它不会给出答案,但它蓝色的花瓣,据说能吸收一部分忧伤或者恐惧。”
艾莉西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蓝色的小花在繁茂奇特的植物间确实毫不起眼。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花瓣。
“它真的能带走忧伤或者恐惧吗?它看起来并不起眼。”她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希冀,也有一丝怀疑。
“也许不能完全带走,”邓布利多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让自己与她平视,镜片后的蓝眼睛无比认真,“但有时候,仅仅是承认自己感到感到不安,并且愿意去寻找一点点慰藉,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勇敢的行为,我亲爱的孩子。”
这句话让艾莉西亚感到一种被理解的温暖,她伸出手握住兰花的叶子。
“我……我只是有点担心伊莎。”她终于把盘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她答应过我,这次出门会很快回来的。我也很听话,可是她还是没回来。”
“关心我们所爱的人,是这世界上最自然、也最美好的情感之一。”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抚慰的力量,他伸出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几颗包装精美的的糖果。
“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当我感到等待格外漫长,就会得到一颗滋滋蜜蜂糖。”他眨了眨眼,带着一丝狡黠,“甜味能帮助时间走得更快一些。虽然我个人认为,柠檬雪宝在这一点上效果更佳……你要不要试试看,时间会不会因此变得有趣一点?”
艾莉西亚灰色的眼眸终于重新亮了起来,她接过糖果,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放进嘴里。
“真的很甜…”她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她的头发被微风吹起又轻柔的放下。:“我好像……有点明白伊莎的话了。等她的时候,这里(艾莉西亚点点自己的胸口)会空空的,有点难受。然后我就会想,如果我能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就能和她一起出去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带着哽咽“伊莎说我是她最重要的人,可是很多地方她都不会带我去,因为她说我是她的宝物,我不想只被保护着,我想……我想能帮到她。”
邓布利多正要开口,主楼传来的魔力波动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
他湛蓝的眼睛几不可察地瞥向主楼的方向,随即又将全部注意力温柔地落回眼前的女孩身上。
她哭了一会儿,情绪稍缓,抬起泪痕未干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灰眸就那样直直地望进了邓布利多那双总是藏着秘密的蓝眼睛里。
“你……”她抽噎了一下,小声地、试探地问,“你也会难过吗?”
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微微睁大,仿佛被这个问题轻柔地刺中了。
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似乎没有听到这个问题,空气似乎都变为有形态的固体。
艾莉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她似乎已经从萦绕着老人的空气中读到了什么,转而陷入了更深的、属于孩子的困惑与担忧里,发自内心地为他难过起来。
“你难过的时候……怎么办呢?”
她歪着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无比重大的难题,随即,一个更具体、更孩子气的问题冒了出来,
“是啊,最伟大的巫师……难过的时候也会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