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舆城外,战场瞬间变成了一锅煮沸的烂肉汤。
颜良的亲卫骑兵们彻底懵了。
他们的主将,河北名将颜良,那个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一般的男人,此刻正浑身冒着蓝色的诡异火焰,骑在一匹同样着火的疯马身上,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救……救我!水!快泼水!”颜良在马背上疯狂扭动,想把身上的火拍灭,可那火像是跗骨之蛆,越拍烧得越旺。他身上的锦袍,头上的发髻,还有他引以为傲的长髯,都在火焰中卷曲、变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保护将军!”
“快!灭火!”
亲卫们乱作一团,有的下意识地想用手里的兵器去拨弄火焰,结果引火烧身;有的想脱下自己的袍子去扑打,可那火根本不怕。几个机灵点的想起用水囊,可那点水泼上去,非但没用,反而像是火上浇油,火苗“呼”地一下窜得更高。
文丑策马冲到跟前,看到自己大哥这副惨状,眼珠子都红了。
“大哥!”他咆哮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把颜良从马背上拽下来。
可那匹着了火的战马已经彻底疯了,人立而起,前蹄乱蹬,根本不让人靠近。
“畜生!”文丑大怒,手起枪落,一枪直接贯穿了马头。
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颜良也跟着滚了下来,在地上翻滚惨叫,像一只被扔进火堆的肥猪。
文丑跳下马,不顾火焰烫手,硬生生把颜良身上的火扑灭,可颜良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了,半边脸都烧得焦黑,眉毛胡子全没了,身上散发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赵轩!我操你祖宗!”文丑双目赤红,仰天怒吼。
这到底是什么妖法?泼了壶酒,怎么就能烧起这么大的火?他戎马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打法。
然而,还没等他从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一阵更让他头皮发麻的喊杀声,从洞开的城门口传来。
“杀啊!”
“抢媳妇儿啊!”
“冲啊!谁抢到颜良的裤衩子,主公赏十个媳妇儿!”
三千个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破烂武器的“野人”,嗷嗷叫着冲了出来。
他们没有阵型,没有章法,甚至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他们就像一群从地狱里放出来的饿鬼,唯一的目的就是扑向眼前的活物,将他们撕成碎片。
袁军的前锋部队,都是精锐的骑兵,他们刚刚还在为自家将军的遭遇而惊慌失措,下一秒就被这股泥石流般的“疯狗”给淹没了。
一个袁军骑兵还没来得及举起长枪,就被三个“死营”士兵扑下马。一人抱头,一人抱腿,第三个直接张开满是黄牙的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鲜血喷涌而出。
那骑兵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抽搐着断了气。
另一个袁军士兵挥刀砍倒了一个冲上来的敌人,可还没等他拔出刀,旁边一个拿着粪叉子的壮汉,就把那带着陈年老屎的叉子,狠狠捅进了他的肚子。
“噗嗤!”
那士兵低头看着自己肚子里冒出来的肠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这他娘的……是哪来的兵?
这根本不是打仗,这是屠杀!不,是野兽在捕食!
袁军的骑兵部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他们习惯的是冲锋陷阵,是队列厮杀。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不要命的疯狗打法?
一个照面,前锋的三千骑兵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那些“死营”的士兵,杀红了眼。他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他们只知道,杀一个敌人,就有肉吃,杀五个,就能摆脱奴籍,就能有自己的地,有自己的媳妇儿!
“媳妇儿!你是我的了!”一个独眼龙扑倒一个袁军军官,用牙齿硬生生把对方耳朵咬了下来,满嘴是血地狂笑。
这血腥、野蛮、原始的一幕,让所有袁军士兵都感到了发自骨髓的恐惧。
站在城墙上,赵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主公,这……”戏志才裹着狐裘,脸色有些发白。他虽然心狠,但这种野兽互搏的场面,还是让他有些不适。他能想出最阴损的计谋,却想象不出如此原始的血腥。
“先生觉得,他们像什么?”赵轩淡淡地问。
“像……一群被饿了很久的狼。”戏志才斟酌着词句。
“不。”赵轩摇了摇头。“他们不是狼,他们就是一群快要饿死的人。”
“对于快饿死的人来说,一块能吃的肉,一个能让他传宗接代的机会,比天大,比命重。为了这个,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赵轩的声音很冷。
“我没给他们道理,没给他们忠义,我只给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就会用命去换。”
戏志才沉默了。他看着那些在血泊里翻滚,用最原始的方式搏杀的“死营”士兵,心里对赵轩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这位主公,不仅懂权谋,懂兵法,更懂人性。
他能把一群乌合之众,变成最可怕的战争机器。靠的不是训练,不是装备,而是欲望。
高顺站在垛口,像一尊石雕。他的陷阵营就列在身后,纹丝不动。但每个士兵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同样的光。那是对强者的认可,也是对战争的渴望。他们看着下方的“死营”在冲杀,就像在看一群学徒在表演。虽然粗糙,但那股子狠劲,让他们很满意。
战场上,文丑终于把烧得半死的颜良拖回了本阵。
“快!军医!”文丑咆哮着,几个军医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看着颜良那张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文丑的心在滴血。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他的先锋骑兵,已经被那群疯子冲垮了,正被追得满地跑。后续的步兵方阵,也被这混乱的场面惊得不知所措,阵型开始松动。
“稳住!都给我稳住!”文丑提着长枪,翻身上马。“弓箭手!给我射!把那群杂碎都给我射死!”
袁军的弓箭手开始弯弓搭箭。
可问题是,双方已经搅在了一起,敌我难分。箭矢射出去,固然能杀死几个“死营”的疯子,但同样也会射死自己的袍泽。
“将军,不能射啊!”一个副将急道。
“废物!”文丑一脚把他踹开。“传我将令!步兵方阵!向前推进!把我们自己的人和敌人,一起碾过去!”
“什么?”那副将惊呆了。
这是要连自己人一起杀?
“执行命令!”文丑的眼睛红得吓人。“不死上几百个自己人,怎么把阵型重新拉开?等阵线稳住了,我要亲手宰了那个赵轩!”
他已经疯了。大哥的惨状,军队的混乱,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袁军的步兵方阵,在将官的催促下,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他们举着盾牌,挺着长枪,像一堵移动的墙,向着混战的中心碾压过去。
一些跑得慢的袁军骑兵,回头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们没死在敌人手里,却要死在自己人的长枪之下了。
“将军!救我!”
“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步兵方阵没有丝毫停顿。
赵轩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狗急跳墙了。”他评价道。“文丑这是想用重步兵的优势,强行稳住阵脚。死营的装备太差,对上这种铁王八,要吃大亏。”
“主公,是否让陷阵营出击?”戏志才问。
“不急。”赵轩摆摆手。“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转头,看向身后。
那个喝了一口酒就睡到现在的黑铁塔,终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典韦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股浓烈的酒气喷了出来。
“主公……打完了?”他挠了挠头,还有点迷糊。
“打完了?”赵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饭才刚上桌,你就睡着了。看看下面,热闹不?”
典韦探头往城下一看。
血肉横飞,喊杀震天。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一种饿狼看到了羊群的光。
“主公!俺的戟呢?”典韦急了。
赵轩指了指旁边,那两把比门栓还粗的大铁戟,正静静地靠在墙边。
典韦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双戟,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刚才还是个憨厚的醉汉,现在,就是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主公,让俺下去!”典韦瓮声瓮气地请求,声音里充满了渴望。
赵轩看着下面,文丑的步兵方阵已经快要把“死营”的冲锋势头遏制住了。那些拿着破烂武器的俘虏,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重步兵面前,开始成片成片地倒下。
“是时候了。”赵轩点了点头。
他指着下方那个在阵前指挥,身形最为魁梧的将领。
“看到那个拿长枪的大个子了吗?”
“看见了!看着挺壮实!”典韦舔了舔嘴唇。
“去。”赵轩的声音很平淡。
“把他的脑袋,给我拿回来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