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舆城的城门楼子，头一次挂上了这么多人。
十二具尸体，被典韦用麻绳串着，吊在城墙垛口上。
风一吹，晃晃悠悠，像一串风干的腊肉。
下面贴着一张巨大的告示，是主簿李默亲笔写的，字迹还有些颤抖。
上面罗列了这些人生前的身份，以及他们为袁家传递情报的供词。
城门口，人山人海。
百姓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的乖乖，真吊上去了？”
“那个不是王屠夫家的小舅子吗，整天游手好闲，原来是袁家的狗。”
“新太守这手腕，也太硬了点。”
“硬点好啊！不硬，镇得住袁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议论声中，畏惧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快意。
太守府，后堂。
李默躬着身子，脸色比哭还难看。
“府君……下官无能。”
他刚从城里最大的几家米行回来，连门都没进去。
“那些米行的掌柜，都说没粮了，关门谢客。”
“为首的那个钱掌柜，还托人给下官带话，说……”
“说什么？”赵轩正在擦拭一杆长枪的枪头，头也没抬。
“说……说平舆的米，姓袁，不姓赵。想吃饭，就自己滚回洛阳去。”李默说完，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赵轩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赵轩擦枪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没发火，反而笑了。
“子龙，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赵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他们这是在教我做事啊。”赵轩将擦得锃亮的枪头对准烛火，寒光一闪。
他站起身，走到李默面前。
“去，再写一张告示。”
“就写，城中所有粮商，限一个时辰内，开门售粮。粮价不得高于往日均价一成。”
“一个时辰后，不开门的，本官就亲自去帮他们开。”
李默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府君，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那就让他们跳。”赵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本官给你撑腰。”
李默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夜色，渐渐深了。
太守府内，灯火通明。
新招募的五百青壮，正在赵云的指挥下，熟悉队列，操练着最简单的刺杀动作。
他们吃的晚饭，是加了料的肉汤。
那肉，是他们这辈子都没闻过的香。
一碗下肚，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每个人都涨红了脸，训练的吼声震天响。
另一边，典韦一个人坐在府门口的石阶上，两柄大铁戟就放在腿上。
他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聊。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如同鬼魅，从街道对面的屋顶上悄无声息地滑落。
他们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无声，一看就是顶尖的杀手。
总共六个人，呈合围之势，从不同的方向，摸向太守府的院墙。
典韦咧了咧嘴。
总算来了点好玩的。
他没有起身，只是将手边的两柄铁戟，掂了掂。
一个黑衣人刚刚翻上墙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院内的情况。
一道黑影就从下方呼啸而至。
“噗！”
铁戟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墙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其余五人动作一滞。
“不好！有埋伏！”
其中一人低喝一声，刚准备撤退。
另一柄铁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来。
“砰！”
两个靠得近的杀手，就像是被攻城锤砸中的麻袋，身体瞬间扭曲变形，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直接飞出去撞塌了半面墙壁。
剩下的三人魂都吓飞了。
这是什么怪物？
他们想跑，可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典韦那魁梧的身躯，此刻却灵活得像一只猎豹。
他冲到一名杀手面前，根本不用兵器，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脑袋。
“咔嚓。”
一声脆响，那杀手的脑袋被他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
最后两名杀手彻底崩溃了，一个转身想跑，被典韦追上一脚踩断了脊椎。
另一个则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是……是黑山军的人！”
典韦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像是拎着一只小鸡。
“黑山军？”
他扭头，看向从府内走出的赵轩和赵云。
赵轩走到那跪地的杀手面前。
“袁家给了你们多少钱？”
“五……五百金……”
“就为了五百金，来杀一个朝廷命官？”赵轩摇了摇头，“你们的命，真不值钱。”
他不再看那杀手，对典韦吩咐道：“留个活口，让他去给袁基带个话。”
一个时辰，到了。
钱家的米行，依旧大门紧闭。
赵轩带着赵云和典韦，身后跟着五百名刚刚吃饱喝足，精力旺盛的青壮，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米行门口。
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府君，一个时辰到了。”李默在一旁小声提醒。
“嗯。”
赵轩抬了抬下巴。
典韦上前，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大门上。
“轰隆！”
两扇厚重的木门，直接被踹得四分五裂。
米行内，脑满肠肥的钱掌柜，正带着几十个家丁护院，严阵以待。
看到赵轩真的带人闯了进来，他色厉内荏地吼道：“赵轩！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私宅！你敢乱来，袁家不会放过你的！”
赵轩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他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对身后的百姓们喊道：“乡亲们，你们都看见了。”
“他说他没粮。”
“这，就是他说谎的下场。”
他转头，对着钱掌柜，吐出两个字。
“拿下。”
典韦狞笑一声，冲了上去。
那些家丁护院还没来得及举起手里的棍棒，就被典韦一个人冲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钱掌柜被典韦一只手掐着脖子，提到了赵轩面前。
“赵……赵府君，饶命……”他裤裆里已经一片湿热。
“李默。”
“下官在！”
“传我的命令。”赵轩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街道。
“钱氏粮行，勾结匪寇，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所有家产，一律充公。”
“粮仓开仓，所有粮食，以市价五成，售卖给全城百姓！所得钱款，用于修缮城防，犒赏士卒！”
“至于他……”赵轩指了指已经吓晕过去的钱掌柜。
“和那十二个探子一样，挂到城门上去。”
“让全城的人都看看，这就是跟我赵轩对着干的下场。”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府君英明！”
“青天大老爷啊！”
赵轩站在米行门口，听着百姓的欢呼，表情平静。
他对着赵云说了一句。
“去，把那个活口放了。”
“告诉他，原话带给袁基。”
“汝南这张桌子，我掀了。”
“他要是不服，可以来跟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