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隆的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所有圣斗士的脑海。
什么?!
神柱不是根基,而是封印?
我们拼死拼活,浴血奋战,换来的不是胜利,而是亲手将最恐怖的敌人从牢笼中释放了出来?!
这个认知,比任何强大的招式,都更具毁灭性。它从根本上,否定了圣斗士们这场战斗的全部意义,将他们的英勇与牺牲,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不可能!”
星矢第一个怒吼出声,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你这个混蛋在胡说八道!我们是为了拯救雅典娜,为了守护大地才战斗的!怎么可能会帮你做事!”
他无法接受,自己燃烧生命挥出的无数拳,最终却成了帮助敌人的工具。这种荒谬感和挫败感,让他几欲发狂。
“胡说?”加隆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天马座,你的脑子和你出拳的速度一样,永远都那么简单。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感觉不到吗?波塞冬陛下的神威,正在以几何倍数增长,整个世界,都将在祂的力量下颤抖!”
“你……”星矢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加隆说的是事实。那股从海皇神殿传来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神威,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为什么……会这样……”紫龙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他一直以圣斗士的身份为荣,坚信自己的拳是为了正义而挥动。可现在,这份信念,被加隆无情地击碎了。
“师兄……”冰河看向远方,想起了用生命为代价,撞向神柱的艾萨克。如果加隆说的是真的,那艾萨克的死,又算什么?岂不是变得毫无价值,甚至……充满了讽刺?
瞬紧紧握着拳头,一向温柔的他,此刻眼中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他想起了那些为了守护神柱而战死的海将军,他们或许并非大奸大恶,只是忠于自己的神明。而圣斗士们,却在幕后黑手的操纵下,将他们一一杀死,并最终导致了更可怕的灾难。
这所谓的圣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如同瘟疫一般,在青铜圣斗士们的心中蔓延开来。
就连身经百战的黄金圣斗士,此刻也无法保持平静。
“加隆!”艾欧里亚的怒吼声如同狮王咆哮,“你这个玩弄人心的恶魔!我要亲手撕碎你!”
他身上的黄金小宇宙不受控制地暴涨,金色的电光疯狂肆虐,将周围的海水都蒸发出了大片大片的空洞。他无法容忍自己和同伴的荣耀,被如此玷污。
“阿弥陀佛。”
沙加闭上了双眼,轻诵了一声佛号。但他那微微颤抖的念珠,和他身上那道道裂痕的黄金圣衣一样,都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即便是最接近神的人,在得知自己被凡人当做棋子戏耍,并亲手酿成大祸之后,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佛,亦有金刚一怒。
穆先生站在陈星的身后,看着这位从一开始就主导着整个战局的年轻指挥官,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他想知道,陈星,是否也算到了这一步?或者说,他是否也被加隆,完美地欺骗了?
从陈星成为总指挥的那一刻起,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绕着“摧毁七根神柱”这个核心目标展开的。而现在,这个目标被证明是一个巨大的、致命的错误。
作为战术的制定者和执行者,陈星,无疑要背负最大的责任。
穆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圣斗士们,那些或崇拜、或敬畏、或质疑的目光,此刻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陈星的身上。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方向,来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绝望。
林枫的反应最为直接。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黑金色的“守护之焰”在他体表不受控制地升腾,又被他强行压下。
“那个王八蛋……他耍了我们!他把我们当傻子耍!”林枫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暴怒和杀意,“星子,告诉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现在就去宰了他?”
他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被欺骗,更是因为他看到了陈星所承受的压力。
从圣域的审判,到海界的远征,陈星一直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先知,带领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而现在,这个由陈星亲手制定的,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计划,却被证明是一个通往地狱的陷阱。
林枫无法想象,此刻的陈星,内心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陈星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的震惊、愤怒、或者悔恨。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从始至终都锁定在加隆的身上,平静得可怕。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此,直到加隆那得意的笑声渐渐停息,陈星才缓缓地,开口了。
“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在想,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复活波塞冬,你大可不必搞出这么多花样,甚至不惜牺牲掉大部分海将军。毕竟,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掉大部分麻烦。”
陈星的语气,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一个棋手,在复盘时,终于想通了对手那一步妙棋的真正意图。
“将神柱的作用,从‘根基’偷换概念为‘封印’。利用我们急于求胜,急于削弱波塞冬的心理,让我们心甘情愿地,为你去做最困难,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破除封印。”
“而你,只需要坐在这里,看着我们拼死拼活,最后出来收拾残局,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完美的目标。”
陈星看着加隆,嘴角竟然,微微向上翘起。
“真是个……天才的构想。”
“加隆,我得承认,在玩弄人心和布局这方面,你确实比你那个只懂得用力量碾压的哥哥,要强太多了。”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加隆脸上的笑容,也第一次,僵住了。
他设想过陈星的无数种反应,愤怒、咆哮、绝望、崩溃……但他唯独没有想到,陈星会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赞赏?!
这感觉,就像他精心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想要看到观众们震惊喝彩的模样,结果最前排的那个观众,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哦,还行”。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加隆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恼火。
“你……!”
“不过,”陈星话锋一转,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冰川般的冷冽,“你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你把我们圣斗士,想得太简单了。”
“我们之所以战斗,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么确信胜利,也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么高尚的理由。”
陈星的声音,开始变得高昂,充满了力量。
“仅仅是因为,我们的身后,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只要雅典娜还在,只要大地上还有一个生命需要我们去守护,那么,别说只是被你欺骗了一次,就算是前面有十个、一百个波塞冬,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挥拳向前!”
“你的阴谋,或许能让我们陷入一时的困境,但永远也别想,打垮我们的意志!”
陈星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圣斗士的心中炸响!
是啊!
被骗了又如何?
敌人变得更强了又如何?
我们是圣斗士!是雅典娜的圣斗士!
只要女神还需要我们,只要大地还需要我们,战斗,就还没有结束!
那股因为被欺骗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和迷茫,在这一刻,被陈星的话语,彻底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更加炽热的战意!
星矢、紫龙、冰河、瞬……青铜圣斗士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艾欧里亚、穆、沙加……黄金圣斗士们的小宇宙,再次稳定而磅礴地燃烧起来!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身穿射手座黄金圣衣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信赖。
“干得漂亮,星子!”林枫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加隆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阴沉。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攻心之计,竟然被这个年轻人,三言两语就轻松化解了。
他不仅没有打垮圣斗士的士气,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团结,更加……危险!
“伶牙俐齿的小鬼!”加隆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他猛地抬起手,一股庞大的小宇宙,开始在他的掌心汇聚。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苍白,修长,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就抚平了加隆那即将爆发的小宇宙。
加隆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狂傲和杀意,瞬间被惊愕和……恐惧所取代。
他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只见一个身穿便服,有着一头海蓝色长发的俊美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青年正是朱利安·梭罗的模样,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人类的眼睛。
那是一双金色的,纯粹的,不含一丝一毫感情的,神之眼。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海底世界,就仿佛都臣服在了他的脚下。
海皇,波塞冬。
他,真身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