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傅重托:意外的机遇
转机,藏在太傅的一份册子里。
这日放学后,其他学子都走了,太傅却叫住了陆沉星。老人穿着件藏青色的锦袍,须发皆白,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到他面前:“沉星,这是陛下交代下来的,整理前朝漕运的利弊。老臣年纪大了,眼睛花,你心思细,帮老夫初步梳理一番,把里面提到的‘河道淤塞’‘官吏贪墨’这些关键条目列出来即可。”
陆沉星双手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粗糙的桑皮纸,心里一动 —— 这绝非普通的功课。册子封面泛着旧黄,边角被翻得毛糙,封面上 “前朝漕运利弊考” 六个小楷,墨迹淡得近乎灰蓝,一看就是宫里存档的旧物。陛下让太傅整理,太傅又交给自己,这是在试探他的能力,也是在给父亲递机会。
回到府中,他连夜在灯下翻阅。烛火映着他小小的身影,他趴在书桌上,一边读,一边用朱砂笔在关键处做标记。读到 “漕运每过一闸,官吏勒索银钱,百姓苦不堪言” 时,他想起母亲说过 “江南漕船常常滞留,就是因为官吏要‘过闸费’”;读到 “漕粮耗损三成” 时,又想起父亲提过 “有些粮商与官吏勾结,用湿粮充干粮,损耗都算在百姓头上”。
他取来一张白纸,用小楷工整地写下自己的思考:“其一,设‘漕运监察使’,专查过闸勒索;其二,改用‘晒干称重’之法,避免湿粮耗损;其三,在沿河设‘便民仓’,让百姓直接纳粮,减少中间环节。” 字迹虽稚嫩,却句句切中要害。
第二天,太傅看到这份整理好的册子,尤其是后面附上的思考,忍不住抚着胡须,连说了三声 “好”。他盯着陆沉星,眼中满是惊叹:“你这孩子,不仅能梳理旧案,还能结合当下想办法,真是后生可畏!”
这份带着陆沉星思考的册子,最终如何呈送御前,陆沉星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太傅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甚至有一次,陛下在宫宴上见到他,还特意问了句 “漕运的册子,是你帮太傅整理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
四、宫道惊心:青萍风起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散学,陆沉星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囊走向宫门。宫道两旁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走到一条僻静的拐角处,两个身影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左边是李公子,三皇子的跟班之一,穿着宝蓝色锦袍,腰间系着银带钩,却总低着头,眼神往上瞟,透着股阴恻恻的劲儿。右边是个面生的少年,穿着青色儒衫,袖口沾着墨渍,眼神却像没洗干净的砚台,黑沉沉的,带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流气。
“陆公子,留步啊。” 李公子扯着嘴角笑,牙齿白得晃眼,却没半分暖意。
陆沉星停下脚步,小手悄悄攥紧了书囊的带子,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那面生的少年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恶意的钩子:“听说陆公子在北境待过?我听人说,北境黑山那边,有种草叫‘迷心兰’,能让人神志不清,效用神奇得很。陆公子…… 应该知道这草吧?”
“迷心兰” 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陆沉星心里。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 黑山的迷心兰,是当初萧氏用来构陷母亲、想害她性命的毒草!也是父亲至今还在追查的毒源!这些人突然提起,是想翻旧账,还是要栽赃新祸?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尽量维持着镇定,声音清冷:“我在北境时,只跟着母亲住在庄园里读书,从没去过黑山,也没听过什么‘迷心兰’。你们问错人了。”
“问错人了?” 那少年冷笑一声,又逼近一步,几乎贴到陆沉星面前,呼吸里带着劣质熏香的味道,“可我怎么听说,你身边有人私下买过这草?甚至有人看见,你母亲的陪房,去年还去黑山采过药呢!”
这是赤裸裸的构陷!要把 “迷心兰” 的脏水重新泼到母亲身上,甚至牵连整个镇国公府!陆沉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血液都快凝固了。他死死咬着下唇,脑子里飞快地转 —— 不能慌,不能承认,更不能和他们争辩,一旦开口,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清朗的声音像破开云层的月光:“沉星,你怎么还在这儿?太傅让我寻你,说有几道策论题要跟你商量。”
陆沉星回头,只见五皇子穿着月白锦袍,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他的目光扫过李公子二人时,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冷了几分,像淬了层薄冰:“两位公子拦着沉星做什么?宫道上不是玩闹的地方,若是误了太傅的事,仔细你们的皮!”
李公子脸色一白,他以前跟着三皇子欺负五皇子,却被五皇子反治过一次,心里本就忌惮。那面生的少年也慌了,狠狠瞪了陆沉星一眼,丢下一句 “改日再向陆公子请教”,便拉着李公子匆匆走了。
陆沉星松了口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他对着五皇子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感激:“多谢五殿下解围。”
五皇子摆摆手,神色凝重了些,凑近他低声道:“那面生的是安郡王府的伴读,安郡王…… 最近常去顾相府赴宴。你往后走路,尽量走人多的地方,别单独走僻静的宫道。他们今日问‘迷心兰’,怕是冲着你父亲来的,想找由头给镇国公府添乱。” 他顿了顿,又道,“太傅确实找你,快跟我来吧。”
陆沉星点点头,跟着五皇子往前走。梧桐叶落在他的书囊上,轻飘飘的,却让他觉得沉甸甸的。他攥紧了拳头,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书囊的带子 —— 原来父亲说的 “漩涡”,离自己这么近。今日这场试探,就像池塘里的第一圈涟漪,看似微小,却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的地方酝酿。
他必须更快地成长,像父亲那样沉稳,像母亲那样坚韧,才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里,守住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