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辰挥退众人,厅内只余他一人。
墨鸦与白凤如门神般守在门外,拦住所有访客。
掀开箱盖,韩辰唇角微扬。
箱中赫然是一尊铜鼎——禹王九鼎之幽州鼎!这尊失落燕国的上古重器终于重现天日。
指尖抚过青铜纹路,韩辰眼中思绪翻涌。
他将幻音宝盒赠与绯烟,固然是为换取她的自由,更深层的缘由,却是笃定阴阳家无人能解其中奥秘。
世人皆知幻音宝盒是苍龙七宿的钥匙,唯有韩辰明白,比起禹王九鼎,那宝盒根本不值一提!
叮——
指尖轻弹,幽州鼎发出清越嗡鸣。
声响虽轻,却清晰传入门外墨鸦二人耳中。
他们依旧如雕塑般伫立,令过往仆役胆战心惊。
这些下人隐约知晓府中贵客来历,正因如此,更觉惶恐不安。
一道狂风骤然从大厅内席卷而出。
墨鸦与白凤猛然站起,目光转向内室,却又缓缓坐回原位。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院落,仆役们纷纷跪伏在地。
胜七扛着巨阙大步奔来,却被无形力量拦住脚步——这股熟悉的威压让他瞬间明白:韩辰终于冲破桎梏,踏入了神话之境。
雪花再次飘落燕国。
寻常百姓只道是寻常风雪,燕丹却觉得连骨髓都要凝结成冰。
落雁湖畔游人如织,他却对着粼粼波光攥紧墨眉剑——父王重病召见雁春君的消息,早已将他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父王终究做出抉择了。
燕丹的喃喃自语引来了荆轲。
这位墨家统领递上酒葫芦时,向来注重仪表的太子竟夺过烈酒仰头痛饮,任由酒浆浸透华服。
为何偏要踏足燕国?燕丹盯着湖面嘶吼,韩王易主,墨子像倾,他行经之处风云变色——难道我燕丹注定一败涂地?
荆轲收回酒囊轻叹:世上总有些人,能让苍生束手。
指节发白的燕丹突然听见好友低语:其实还有个法子——若那位辅佐的秦王突然驾崩......
太子瞪大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飞雪。
荆轲郑重地点头,转身凝视着燕丹的双眼,沉声道:我需要一把绝世利剑!
……
燕丹与荆轲的谋划,韩辰全然不知,或者说他根本不曾在意。
时代的洪流,不会因个别人的意志而转向,即便那份愤怒足以焚天!
秦境边陲,残月谷。
无人知晓这幽暗峡谷何时得名,为何连飞禽走兽都避之不及。
沙沙脚步声响起,斗笠遮面的红发剑客踏着枯叶而来。
背后 ** 泛着冷冽寒光,他忽将兵器握在手中,警觉地环视四周。
远处传来尖锐哨响,剑客眼神一凝,身影倏忽消失在原地。
再现身时已至谷口,往前一里便是秦国疆界尽头。
密林深处,七道身影静立阴影中。
为首者峨冠博带,清癯面容上一双洞彻世事的眼睛。
身后六人姿态各异,却都散发着堪比神话强者的威压。
剑客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参见大人。
玄翦。
峨冠男子指尖轻叩佩玉,可知为何召你?
有人——该杀。
玄翦眼中泛起血色。
相国大人要他永远到不了咸阳。
遵命。
玄翦起身时,斗笠边缘掠过一道冷光。
待红影没入山林,六人中走出个锦袍青年:如今吕相在嫪毐监视下自身难保,此事是否......
住口。
峨冠男子袖袍无风自动,只要他还是大秦丞相,罗网自当奉命。
更何况——他望向函谷关方向,这个节骨眼上,无论那人带来的是福是祸,都会搅乱棋局。
青年冷汗涔涔:大人明鉴。
为首之人凝视着玄翦远去的背影,眼中精光闪烁:“本座对玄翦能否成功不抱希望,那人的手段远非他能抵挡。
所以我才带你们前来——若见玄翦重伤垂死,立即出手诛杀。
若那位追问,便说是奉大王之命前来残月谷接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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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大风……”
韩辰一行自燕入赵,再经赵入秦,沿途毫无阻滞。
原需十余日的路程,仅用十日便抵近秦境。
数里外已能听见秦国铁骑的呐喊声。
车内,韩辰摩挲着一枚从落雁湖畔拾得的石子,几日把玩令其莹润生光。
焰灵姬眸含秋水地望着他,轻声道:“主人此行收获颇丰,秦王总该有所表示吧?”
韩辰接过她递来的酒樽,淡然一笑:“确实不虚此行。
燕丹也该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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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灵姬未解其意,却也不多问。
她只愿见韩辰舒展眉头。
马车驶入残月谷时,韩辰忽令止步。
下车后,雪女、弄玉、紫女已在等候。
阴郁的山谷令众女蹙眉,纵是紫女这般强者亦觉不适。
“先生为何在此停留?”
紫女问道。
韩辰默然前行数步,仰视参天古木。
此地曾是宿命的起点与终焉,但因他的到来,某些身影或许永不会再现。
他将石子轻置树下,屈指叩击树干,震落漫天叶雨。
袖风卷过,飞叶覆石成冢。
墨鸦近前低语:“先生,此地隐有杀机。”
韩辰望着叶冢道:“你们先去休整,不必随行。
秦境之内,无人敢扰。”
言罢独自步入深林。
墨鸦与白凤相视迟疑,终未跟随。
胜七问道:“先生何事?”
墨鸦摇头——能伤先生者,世间尚无。
韩辰缓步踏入密林深处,炽热的阳光被层层枝叶切割,只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的秦军呐喊声逐渐清晰——边境近在咫尺。
韩辰忽然驻足。
林间嘈杂的蝉鸣鸟叫瞬间沉寂。
几只飞鸟刚落在枝头,便惊慌地钻入叶丛。
出来吧。
韩辰目视幽暗处,时间紧迫。
破风声掠过耳际。
先生来得比预计更快。
青衣负剑的侠客突兀现身,声音沙哑。
既知有人候着,自然要快。
韩辰淡然回应。
双剑出鞘,寒光乍现。
先生想必已知道幕后之人。
青年眼神锐利。
韩辰摇头:可悲啊......
现在才懊悔?晚了!
我说的是你,黑白玄翦。
韩辰指着他,你在残月谷故意泄露杀气引我来时,可知自己也被主子当成棋子?
玄翦嗤笑:或许相国大人想亲眼见证你的结局。
相国大人?韩辰轻笑,吕不韦岂敢出现在我面前?命令虽出自他手,却不知螳螂捕蝉......
玄翦心头骤紧。
他了解吕不韦——那个见到风险就退缩的商人,即便贵为秦相也改不了怯懦本性。
此话何意?玄翦剑锋微颤。
韩辰轻轻摇头,未出鞘的白玉短剑在他手中轻晃。
既为剑器之名,何须掺杂凡尘情愫!
** 破空划落,大地应声裂开丈许深渊。
此线为界,跨之即亡。
阖目静立的韩辰宛如雕像,等待玄翦抉择。
玄翦眼底掠过挣扎,转瞬被妻女笑颜冲散。
他凝望沟壑对岸的身影,剑鞘中的黑刃隐隐低鸣。
持剑者本不该有情!
决然跨界的刹那,黑鳞长剑迸发龙吟,森寒剑气化作盘龙直贯九霄。
白玉短剑倏忽出鞘!
轰鸣过后,玄翦踉跄跪地。
黑剑坠地的脆响似末路悲歌。
悬于眉心的 ** 吞吐寒芒,再进半寸便是黄泉。
冷汗浸透鬓发,玄翦在对方淡漠的目光中战栗。
为何留手?
韩辰将 ** 归入他背后剑鞘,声音如霜:
你已身死。
玄翦瞳孔骤缩。
这是...赦免?
不——
唯有用他的命,才能换得妻儿平安!
先生,玄翦唯死可解......
拄剑起身时,听得韩辰对着黑暗处轻语:
既亡之人,何不现形?
玄翦顿时面如死灰。
此刻的他,连生死都已无权决断。
掌声自阴影中响起。
赵高抚掌踱出,蟒纹官服掠过地面。
精心布局竟被阁下三言破局,赵某拜服。
转向玄翦时,嗓音陡然阴冷:
既然先生判你已死,便还你自由——还不谢恩?
玄翦猛然抬头,狂喜之色漫上眉梢。
谢大人!谢...先生恩典!
玄翦朝二人躬身行礼。
赵高嘴角微扬,问道:“阁下可还满意?”
韩辰沉默不语,目光落在赵高身上。
赵高轻叹一声:“若这样就能得到宽恕,倒不像是阁下的作风了。”
他上前拾起那对黑白双剑,神情淡漠地扫了玄翦一眼。
“滚吧。”
玄翦向韩辰投去感激的目光,迅速消失在远处。
赵高双手奉上黑白玄翦,低声道:“此剑位列越王八剑之一,望阁下见谅赵高此前的冒犯。”
韩辰深深看他一眼:“还有一事。”
赵高毫不意外:“阁下请说。”
韩辰接过双剑,缓缓道:“惊鲵。”
赵高眼中掠过一丝讶异,片刻后才开口:“看来阁下知晓的,比赵高预想的更多。”
韩辰摇头:“我只知道该知道的,其余的并无兴趣。”
赵高叹息一声,取出一枚绘有蜘蛛纹样的令牌,递给韩辰。
韩辰收下令牌转身离去,背影融入山林前留下一句——
“吕不韦死前,别再发生类似的事。”
寒风掠过,赵高的衣袂微微扬起。
六道黑影无声浮现,为首之人低声道:“大人……”
赵高神色平静,并未因玄翦之事动怒,只是望着韩辰远去的方向玩味低语:“这才刚开始,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