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沈娇娇!】萧烬的意识如同冰冷的鞭子,在她脑海中厉声抽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看你周围!你是大雍皇帝!是三军将士之主心骨!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军心士气!你若此刻露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这铁壁关的防线,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想想你身后万千将士的性命,想想这关内关外的百姓!】
这声厉喝如同醍醐灌顶!沈娇娇猛地咬紧下唇,力道之大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她强迫自己松开紧握栏杆、指节发白的手,努力站直身体,将略显慌乱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血腥的绞肉场。
就在她强行镇定下来的瞬间,一股强大而冰冷、却又无比清晰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包裹了她的意识!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眼前那混乱、血腥、令人晕眩的厮杀景象,仿佛被瞬间放慢、解析!敌军的兵力分布、主攻方向、云梯的架设位置、投石机的攻击节奏、己方各处防线的压力状况、甚至敌军指挥官可能所在的位置……种种复杂而关键的战场信息,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涌入她的脑海!
是萧烬!他在毫无保留地与她共享他那经过残酷宫廷斗争和军事熏陶历练出的、卓越的战场洞察力与直觉!
【左翼!弩箭手三轮齐射,覆盖敌军正在集结的云梯队,打断其攀城节奏!】
【右翼!滚木礌石集中使用,重点打击攀爬至半程的敌军,节省守城物资!】
【传令骑兵预备队,集结于西侧暗门之后,听朕号令,随时准备出击,截断敌军后续投入的生力军,不得有误!】
一道道清晰、果决、精准到可怕的命令,通过沈娇娇之口,以尽可能沉稳有力的声音,迅速传达到等候在指挥台下的传令兵,再由他们飞奔着送往各处防线。
起初,沈娇娇只是机械地、近乎本能地复述着萧烬传递过来的指令,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但渐渐地,在萧烬意识持续的引导和毫无保留的“共享”下,她开始理解这些看似冷酷命令背后的战术意图,甚至能模糊地预见到命令执行后可能带来的战场效果。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奇妙的体验。
她的身体是发出指令的载体和象征,而萧烬的灵魂则成为了真正的大脑和神经中枢。
两人以一种超越言语、近乎“灵魂融合”的方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共同分析、判断、决策,指挥着这场关乎国运的惨烈守城战。
偶尔,沈娇娇那属于现代人的、天马行空的思维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一些念头,
比如“能不能搞点类似生化武器的东西泼下去”,虽然荒诞不经且绝不可行,却似乎也让萧烬那基于传统战法的战术思路,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启发,
比如在后续指挥中,他更加注重命令部队寻找机会,重点打击敌军的后勤补给线和指挥节点,试图从士气上瓦解敌人。
战斗进入白热化。在北狄一波尤其凶悍、不计代价的亡命冲锋中,一段本就受损严重的城墙垛口被巨石彻底轰塌,形成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凶悍的北狄士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嚎叫着从这个缺口蜂拥而上!附近的守军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突破打懵了,措手不及,防线瞬间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撕裂!
【娇娇,握紧你的剑!】萧烬的意识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出鞘的绝世宝剑,森寒的杀意几乎要刺破苍穹!
沈娇娇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遵循指令,右手猛地紧紧握住了腰间那柄更多是象征意义的华丽佩剑冰凉的剑柄。
下一刻,一股灼热、霸道、充满决绝力量的气息,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接管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是萧烬!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强行压制了沈娇娇的意识主导,亲自掌控了身体!
只见“萧烬”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便从数米高的指挥台上一跃而下,如同鹰隼般精准地落入那片最为混乱、最为危险的缺口争夺战中!
“陛下!不可!”周围亲卫将领吓得魂飞魄散,惊呼声四起!
然而“萧烬”恍若未闻。他身法灵动如游龙,虽因身体基础(毕竟不是他原装)和沈娇娇平日缺乏锻炼而显得武艺并非绝顶,但每一剑挥出都狠辣果决,精准地攻向敌军要害,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睥睨天下的帝王气势!他一边挥剑搏杀,一边用嘶哑却充满力量的声音怒吼:“杀!朕在此!与尔等同生共死!”
皇帝亲自挥剑陷阵,搏杀于第一线!
这一举动,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泼下了滚油!
原本因防线被破而有些慌乱、溃散的守军士兵们,看到那抹耀眼的玄色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顿时如同被打入了最强的兴奋剂,眼眶赤红,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战斗力!
“保卫陛下!杀光狄狗!”
震天的怒吼声中,士兵们奋不顾身地扑向敌军,硬是用血肉之躯,将冲上城墙的北狄士兵一步步又压了回去,最终成功堵住了那个致命的缺口!
沈娇娇的意识,如同一个旁观者,清晰地“看”着这一切。她亲眼目睹了萧烬的勇猛与决绝,感受到了他灵魂深处那股与脚下城池、与身后家国共存亡的坚定信念。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意识角落里因过往创伤而痛苦脆弱的少年,而是真正顶天立地、以血肉之躯守护万里山河的帝王!一种混合着震撼、敬佩与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在她心中汹涌澎湃。
危机解除,萧烬的意识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将身体控制权交还给沈娇娇,灵魂波动显得有些疲惫和透支。
沈娇娇重新掌控身体,拄着那柄装饰华丽的佩剑微微喘息,手臂因刚才不属于自己的剧烈运动而传来阵阵酸痛,但心中却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热流。
【……你……没事吧?】她下意识地在意识里问道,语气中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关切。
【无妨。调息片刻即可。】萧烬的回应依旧简短,但那股时常萦绕在他意识周围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壁垒,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些许,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缓和。
经此一役,“皇帝”亲临前线、不畏矢石、勇猛作战、与士卒同生共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全军!
铁壁关上下,士气为之大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而北狄这波蓄谋已久的、最为猛烈的攻势,也在大雍军民的拼死抵抗和皇帝身先士卒的激励下,被成功击退,铁壁关的危局,暂时得以缓解。
夜幕降临,寒冷刺骨。沈娇娇躺在充满血腥气与汗味、条件简陋的军帐中,身下是硬邦邦的行军榻,身上盖着带着霉味的毛毡,却久久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