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场惊心动魄的“谢府探病”后的第二日深夜,万籁俱寂,养心殿外只有巡逻侍卫规律的脚步声。
突然,一道极轻微的破空之声划过夜空!
“夺——!”
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袖箭,携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精准无比地深深钉入了养心殿外廊的朱红立柱之上,箭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箭簇之下,牢牢钉着一封折叠的密信,信纸的边缘,赫然浸染着已然发暗的血迹!
值夜侍卫悚然一惊,迅速警戒四周,却未见任何人影。
为首的侍卫长小心翼翼取下袖箭与密信,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呈送御前。
沈娇娇被唤醒,展开那封染血的信笺。信是谢慎亲笔所书,字迹潦草狂乱,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大的恐惧与绝望之中,笔画间甚至带着撕扯的痕迹:
“罪奴谢慎泣血百拜,惶恐上奏:
吕氏毒妇,心如蛇蝎!昔年勾结西南黑蛊邪教,以诡秘巫术戕害先帝诸位皇子,更行偷天换日之举,以女婴冒充皇子,欺瞒先帝,窃居太后尊位数十载!其罪一也!
其与北狄狼主早有密约,欲引北狄铁骑入关,裂土分疆,共掌大雍。其罪二也!
罪奴昔日昏聩,受其邪术胁迫,更贪恋权位,助纣为虐,为其奔走,犯下滔天罪孽。然今其欲过河拆桥,杀奴灭口,奴方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愿戴罪立功,揭发其滔天罪证,只求陛下念罪奴悔过之心,垂怜保全残躯!
吕氏于慈宁宫地下,暗建庞大秘窟,内藏其与北狄往来密信原件、黑蛊邪术法器无数,更有控制人心、操弄神智之‘母蛊’所在!其已定毒计,欲于半年后‘祈福大典’之上,以邪术骤然发难,操控百官心神,当众逼陛下退位,立其掌控之幼主!
罪奴熟知秘窟机关暗道,愿为内应,助陛下入窟取证,铲除妖后!陛下若疑罪奴之心,可即刻派遣绝对心腹,随罪奴信使至城西荒废土地庙神像之下,取部分罪证为凭!此乃罪奴弃暗投明之投名状,万望陛下圣裁!”
这封血书,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瞬间劈开了所有笼罩在真相之上的重重迷雾!它不仅彻底坐实了吕氏祸乱宫闱、勾结外敌的弥天大罪,更揭露了她那疯狂而歹毒的最后计划——竟欲在庄严的祈福大典上,以邪术操控满朝文武!
沈娇娇看得心惊肉跳,在意识海里疾呼:“这老乌龟……竟然真的反水了?!这会不会是吕氏和他联手做的局,诈降引我们入彀?”
萧烬的意识却如同被冰水浸过,异常冷静和果决:【真降也罢,诈降也好。此信所言诸事,与苏瑾瑜在江南所查、以及我们掌握的线索相互印证,十之八九为真。半年后的祈福大典,百官宗室齐聚,确实是吕氏发难,制造最大混乱,并借‘天意’‘民意’逼朕退位的最佳时机。谢慎此时投诚,或是真被吕氏逼到了绝境,或是想借朕之手除掉吕氏,他好从中渔利。但无论如何,这是他主动递到我们手中的刀,是将计就计、一举铲除这心腹大患的绝佳机会!机不可失!】
“可风险太大了!万一那土地庙就是个陷阱,等着我们的人去自投罗网呢?万一秘窟里根本不是证据,而是埋伏呢?”
【即便是龙潭虎穴,此番也必须去闯!】萧烬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唯一能抓住先机、正面击溃她、永绝后患的机会!朕已隐忍太久,与她在这深宫之中虚与委蛇,日夜提防,早已厌倦!与其被动等待她发动,不如借此良机,主动出击!】
他立刻做出周密部署:一方面,派遣凌墨亲自挑选的、最精锐可靠的玄甲卫高手,暗中跟随谢慎的信使前往城西土地庙,不惜一切代价取得所谓的“部分罪证”,并严加验证,确认真伪;另一方面,密令凌墨全面调动所有玄甲卫、禁军中绝对忠诚的精锐,以及帅府内所有可用的可靠力量,化整为零,暗中控制皇宫各要害门户、通道,尤其是将慈宁宫及其周边区域如同铁桶般监控起来,只待最终信号;同时,八百里加急传令苏瑾瑜,不惜一切代价,加紧研制应对可能出现的噬心蛊及其他邪术的药物或防护手段,火速送入宫中,分发给核心人员以备不测。
验证结果很快传回,谢慎提供的几封与北狄往来的密信片段,以及一件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蛊教法器残片,经过苏瑾瑜远程确认以及宫内老档案比对,确凿无疑,并非伪造。看来,谢慎这条老狗,是真的被吕氏的绝情和皇帝的逼迫逼到了墙角,在绝望之下,选择了这条看似能暂时保命、甚至可能翻盘的出路——彻底背叛吕氏。
与此同时,宰相府邸,书房内烛火通明。
顾长渊独自站在巨大的花梨木窗棂前,望着窗外沉甸甸的、仿佛凝固了的夜色,指尖一片冰凉。
谢慎那头狡诈阴险的老阉狗,竟在如此关键时刻反水,中毒受伤后如同惊弓之鸟,不仅彻底断了与他的秘密联系,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还有向皇帝摇尾乞怜、意图投诚的举动!而太后吕氏那边,疑心病日益深重,近几次秘密往来,言语间已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对他的不满与不信任,多次责怪他办事不力,未能有效遏制皇帝势力。
盟军?
呵,不过是因利而聚、各怀鬼胎、利尽则散的乌合之众!
顾长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讥讽。指望这样一群人在生死存亡关头同舟共济,怕是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能再坐以待毙!
太后能抛弃一个谢慎,未必不能抛弃他顾明渊。
他必须为自己,为顾氏满门,留一条后路!
而这条后路,谢公公曾隐晦提及的、那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巨额财富和关键人员的秘密渠道,便是他眼下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夜色如墨,顾相书房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眉宇间的阴鸷。
他唤来了跟随他三十年、掌管着所有见不得光事务的心腹管家顾忠。
这是一个面容普通、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见的中年人,唯有一双眼睛,偶尔掠过鹰隼般的精光。
“顾忠,”顾相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寂静的书房里却如同惊雷,“谢阉人上次醉酒后吐露的那条‘水道’,你必须给老夫查清楚!具体方位,运作方式,关键接头人,越详细越好!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但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他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紫檀木椅的扶手捏出印子,“这是关乎我顾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顾忠面无表情,只深深一揖:“老爷放心,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