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人那句低语如同鬼魅,在我耳边萦绕不去。他知道扈字令牌!他究竟是谁?是敌是友?那句问话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某种暗示?我僵坐在黑暗中,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洞内一片死寂,唯有栾廷玉微弱的呼吸和火把偶尔的噼啪声。
我不敢有丝毫异动,生怕惊动了角落那个看似沉睡的老人。大脑却在疯狂运转。他点破令牌,是摊牌吗?若他是云中鹤或张超的人,此刻便可发难,但他没有。若他是第三方,其目的又是什么?扈家先祖的秘密,到底牵扯多广?
这一夜,漫长如年。我几乎未曾合眼,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天光微亮时,徐老人如同寻常老者般缓缓睁眼,活动了一下筋骨,对洞内凝重的气氛恍若未觉。
“时辰不早,该去采药了。”他拄着棍站起身,语气平淡。
我强压翻腾的心绪,示意猴子准备。此刻撕破脸毫无益处,栾廷玉的伤是当务之急。我必须赌一把,赌他至少目前需要栾廷玉活着,或者需要我们去采那味药。
“猴子,一切听徐老先生吩咐,务必小心。”我郑重叮嘱,暗中使了个眼色。猴子会意,点头道:“姑娘放心。”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林中。我站在洞口,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不见,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姑娘,那老先生……”张嫂忧心忡忡地凑近。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打断她,眼神锐利,“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张嫂,小妹,老丈,我们得做两手准备。”
我迅速安排:“老丈,你继续用我们现有的草药,尽力维持教师伤势。张嫂,小妹,清点所有物资,特别是食物和饮水,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我去周围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可用的草药,或者……别的出路。”
我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等命运审判。徐老人的出现,意味着黑风隘不再安全。我们需要备用据点,需要更多的生存资源。
整个上午,我都在洞穴周边谨慎活动,扩大搜索范围。我凭借穿越前零星的植物学知识,结合张嫂的民间经验,又找到了一些蒲公英、地榆和一种有消炎作用的马齿苋。同时,我仔细勘察地形,发现洞穴后方有一处极为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似乎通向山体更深处,里面黑暗潮湿,深不见底。这或许是一条紧急逃生通道。
午后,日头偏西,我开始感到焦灼。猴子他们去了大半天,毫无音信。鬼见愁地势险峻,万一……
就在我心急如焚时,远处传来了猴子的呼哨声!三长一短,安全回归!
我精神一振,冲到洞口。只见猴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身上沾满泥土草屑,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叶片奇特、顶端开着一朵小黄花的植物,正是七叶一枝花!徐老人跟在他身后,步伐依旧蹒跚,面色平静。
“姑娘!采到了!”猴子将草药递给我,脸上带着后怕,“那鬼见愁真不是人去的地方!悬崖陡得很,多亏徐老先生指点,找到一处裂缝才攀下去,差点摔下去!”
我接过草药,触手冰凉,叶片肥厚,带着一股辛辣气息。我看向徐老人,他微微颔首:“品相尚可,速去捣碎外敷。内服的药,老朽来煎。”
此刻不容多想,救人要紧。我们立刻动手,张嫂负责捣药,老军医协助徐老人煎制内服汤剂。徐老人煎药手法娴熟,对火候、水量拿捏精准,确有名医风范。
药煎好后,我们小心地给栾廷玉灌下汤药,又将捣碎的七叶一枝花敷在他最严重的伤口上。忙完这一切,洞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栾廷玉依旧昏迷,但敷药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滚烫的额头似乎降温了些,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一点点。这微小的变化,让我们所有人悬着的心都稍稍落下了一些。
徐老人探了探栾廷玉的脉息,淡淡道:“毒性暂缓,但元气大伤,非一日之功。需连敷三日,辅以汤药,再看造化。”
他肯继续医治,暂时缓解了我们的敌意。但那份疑虑,始终挥之不去。
傍晚,我们简单吃了些干粮。徐老人坐在角落,默默嚼着猴粮饼,目光偶尔扫过洞壁,似在观察什么。
我决定主动试探。我走到他身边坐下,递过一碗清水:“徐老先生,今日多谢您救命之恩。若非您,我等真不知如何是好。”
徐老人接过碗,喝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我心念微动,顺势问道:“老先生医术高明,为何独居在这荒山野岭?”
他沉默片刻,望着跳动的火光,声音飘忽:“江湖风波恶,深山好躲藏。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这话意味深长。我继续试探:“老先生似乎……对扈家庄之事,有所了解?”
徐老人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我,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小姑娘,扈家庄的恩怨,梁山的好汉,官府的兵马,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手,这潭水,深得很。你年纪轻轻,卷入其中,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再次暗示知晓内幕!我心跳加速,压低声音:“还请老先生明示。”
徐老人却摇了摇头,指了指昏迷的栾廷玉:“先把他救活再说吧。他若死了,你知道再多,也无用。” 他顿了顿,又道,“这三日,老朽会每日过来施针用药。你们……好自为之。”
他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我回到原地,心中波澜起伏。徐老人话中有话,既承认知道内情,又点到即止。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或许是在看栾廷玉能否挺过去,或许是在观察我们。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非普通山野郎中。他是一把钥匙,也可能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如今之计,只能虚与委蛇,先稳住他,治好栾廷玉的伤。同时,必须加快我们自己的步伐——熟悉环境,储备物资,并想办法从徐老人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夜色渐深。徐老人告辞离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我站在洞口,望着满天星斗,感受着山风凛冽。前路迷雾重重,但至少,栾廷玉有了一线生机。而徐老人这条意外的线头,或许能牵引我们,揭开这迷局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