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圈掉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沈屿怔怔地摸着恢复自由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一圈浅浅的、仿佛烙印般的痕迹。触手的不再是冰凉的皮质,而是自己温热的皮肤。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轻松、茫然和一丝若有若无……失落感的情绪,在他心头弥漫开。
【自由了?】
【就这么……自由了?】
他低头看着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灰色颈饰,它不再是一件禁锢的刑具,更像是一个……见证了无数混乱、挣扎、崩溃与某些难以言喻瞬间的证物。
陆沉舟那个生涩的、短暂的摸头动作,如同一个烙印,比项圈本身更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沈屿不知道陆沉舟此刻在想什么,是后悔那片刻的“失态”,还是根本毫不在意?
他弯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捡起了那个项圈。皮质柔软,金属扣环冰凉。他没有扔掉它,而是鬼使神差地,将它放进了自己家居服的口袋里。仿佛那不是一件屈辱的象征,而是一个……需要被藏起来的秘密。
……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项圈消失了,陆沉舟没有再提起它,仿佛那东西从未存在过。训练依旧继续,强度并未减少,陆沉舟的要求依旧严苛到变态。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陆沉舟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一种近乎凌虐的、强行“塑造”他的姿态。他的指导依旧冰冷直接,却少了几分刻意折辱的意味。当沈屿因为体力不支而踉跄时,那只手臂依旧会及时出现,但扶稳之后会立刻松开,不再有暧昧的停留。当沈屿发音不准时,他依旧会毫不留情地指出,却不会再用手直接按压他的身体,而是改用语言描述和钢琴音准来纠正。
他依旧是一座冰山,但沈屿能隐约感觉到,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流动。比如,在他完成一个高难度(对他而言)舞蹈动作后,陆沉舟会极淡地“嗯”一声;在他终于唱准了一个折磨他许久的转音时,陆沉舟会几不可查地点一下头。
这些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反馈,放在以前的陆沉舟身上是绝无可能的。而现在,它们却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沈屿心里漾开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系统依旧沉寂,没有发布新的任务。沈屿乐得清静,却又隐隐感到不安。他知道,这平静绝不会持久。
他开始更加专注地投入训练,不是为了系统,也不是为了讨好陆沉舟,而是……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想要证明什么的冲动。证明他不仅仅是一个被系统和霸总摆弄的棋子,证明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里站稳脚跟。
他甚至开始主动思考,向陆沉舟请教一些更深层次的表演问题,关于情感的注入,关于舞台表现力的层次。陆沉舟的回答依旧简洁、一针见血,甚至有些毒舌,但至少……他会回答了。
这天下午,训练间歇。沈屿坐在地板上喝水,陆沉舟站在窗边,似乎在回复邮件。
沈屿看着陆沉舟挺拔冷硬的背影,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里许久的问题:
“陆总……您当初,为什么……要签下我?”
他记得很清楚,原主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炮灰,还试图爬床。按照陆沉舟的性格,没有直接碾死都算仁慈,怎么会反而签下他,还把他塞进《偶像之子》?
陆沉舟打字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沈屿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得到一个“与你无关”之类的冰冷回复时,陆沉舟却开口了。他的声音透过阳光,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你的眼睛。”
沈屿愣住了:“……眼睛?”
“第一次见面,”陆沉舟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沈屿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时光,回溯到那个混乱的初遇,“你在心里,骂我是‘活阎王’。”
沈屿的脸瞬间爆红,尴尬得脚趾抠地。他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但你的眼睛里,”陆沉舟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审视,“没有算计,没有谄媚,只有……纯粹的,想活下去的愚蠢。”
沈屿:“……”
【所以是因为我看起来够蠢吗?!】他内心吐槽,却莫名地,没有感到被侮辱。
陆沉舟看着他脸上变换的精彩表情,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娱乐圈里,聪明人太多了。”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声音低沉,“蠢一点的,偶尔看着,不算碍眼。”
沈屿看着他的侧影,咀嚼着这句话。所以,签下他,只是一时兴起?或者说,是看腻了那些精于算计的人,想换个“蠢”的来看看?
这个答案算不上好听,却奇异地……让沈屿松了口气。至少,不是因为什么更复杂、更他无法承受的原因。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轻轻“哦”了一声。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窒息,反而带着一种……微妙的,趋于平和的静谧。
沈屿偷偷抬眼,再次看向窗边的陆沉舟。
阳光勾勒着他冷硬的轮廓,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不太真实的暖色。沈屿忽然觉得,这座冰山,或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坚不可摧。
至少,他会因为他的崩溃而摸他的头。
至少,他会回答他一些“蠢”问题。
至少,他此刻站在光里的样子,没有那么……讨厌。
这个认知让沈屿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口袋里的那个皮质颈饰,似乎也微微发烫起来。
项圈解开了。
但有些无形的锁链,似乎才刚刚开始缠绕。
而沉寂的系统,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亮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