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的第五天，沈屿终于能脱离辅助，自己颤巍巍地走上十几米了。虽然过程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结束时往往满身大汗，需要靠在陆沉舟身上喘好久，但这点进步足以让他兴奋不已。
“我觉得我快好了！”某天傍晚，他完成一组练习后，眼睛亮晶晶地宣布，语气里带着久违的雀跃。
陆沉舟扶着他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递过毛巾，语气没什么波澜：“还差得远。”
沈屿撅了噘嘴，心里不服气地哼哼：【资本家！泼冷水专家！】
陆沉舟瞥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内心吐槽，只是拿起平板，调出了一份数据：“陈博士团队根据你之前提供的思路，对那股异常脉冲进行了逆向模拟，发现其核心加密逻辑，与你昏迷时潜意识处理信息的某种‘编译’模式，有7.3%的相似性。”
沈屿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凑过去看：“7.3%？虽然很低，但考虑到维度差异和技术代差，这已经算是显着相关了！”他摸着下巴，程序员的本能开始运转，“如果能找到这种‘编译’模式的密钥或者生成规则，是不是就有可能反向解析，甚至……模拟出类似的信号，进行干扰或者伪装？”
“理论上是这样。”陆沉舟肯定了他的想法，“陈博士团队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提供更多关于你潜意识‘编译’逻辑的样本。”
沈屿皱了皱眉。提供样本？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昏迷时脑子里到底在“编译”些什么，那更像是一种本能。
“我尽量试试看……”他有些不确定地说。
就在这时，陆沉舟忽然合上了平板，看着他：“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沈屿好奇。
“看日出。”
沈屿愣了一下。看日出？在这么紧张的时刻？
【霸总也搞浪漫这套？】
【不过……好像……有点期待？】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沈屿就被陆沉舟轻轻叫醒。他睡得迷迷糊糊，被套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然后被陆沉舟用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带着睡意的眼睛。
陆沉舟没有叫周谨，亲自开车，载着沈屿离开了星途总部。
车子没有开往市区的任何观景台，而是沿着盘山公路，驶向了城市边缘一座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山顶。这里视野极佳，能将整个沉睡中的城市尽收眼底。
停好车，陆沉舟扶着沈屿走到一块平整的巨岩上。山风凛冽，带着凌晨特有的清寒，沈屿下意识地往陆沉舟身边靠了靠。陆沉舟展开带来的厚毯，将两人裹住，从身后环抱住他，用体温为他抵御寒风。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掠过耳畔。脚下是璀璨如星河的城市灯火，头顶是深邃的、缀满星辰的墨蓝色天幕。
“冷吗？”陆沉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屿摇摇头，靠在身后温暖坚实的胸膛上，看着远方天际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鱼肚白，心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待着了。】
【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
【就这样，好像也不错。】
陆沉舟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渐渐地，东方那抹鱼肚白开始扩大，染上了淡淡的橙红，如同画家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云层被镶上金边，城市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变得清晰。
终于，一轮红日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
万丈金光瞬间刺破云层，洒满天地，将整座城市从沉睡中唤醒。那光芒并不刺眼，带着一种新生般的柔和与磅礴，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阴霾。
沈屿怔怔地看着，感觉那温暖的阳光似乎也照进了自己心底某个冰冷的角落，驱散了连日来的不安与压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陆沉舟环在他腰间的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尖锐的、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噪音”，猛地刺入了沈屿的脑海！
那噪音混乱不堪，夹杂着扭曲的图像碎片、无法理解的符号低语，以及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审视感！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阳光无法照耀的阴影里，同时睁开了！
“呃！”沈屿痛苦地闷哼一声，抱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前的壮丽日出瞬间变得扭曲、破碎！
“沈屿！”陆沉舟脸色骤变，立刻察觉到他意识层面的剧烈动荡！他猛地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我！”
沈屿眼神涣散，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在脑内发出破碎的尖叫：
【……眼睛……好多眼睛……在看着……】
【……吵……好吵……走开……！】
是“观察者”！或者说，是“观察者”力量的一种投射！它们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了！
陆沉舟眼底瞬间卷起风暴！他没有丝毫犹豫，强大的精神力顺着两人之间的意识联结，如同最坚固的盾牌，悍然撞向那股入侵沈屿意识的混乱“噪音”！
“滚出去！”他在意识层面发出一声冰冷的怒喝！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沈屿的意识领域内猛烈碰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却凶险万分！
陆沉舟的精神力霸道而凝练，带着守护的决绝，死死抵住那混乱的入侵。而那“噪音”则如同粘稠的污泥，不断试图渗透、污染沈屿的意识。
沈屿被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意识像狂风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他潜意识深处，那些曾经用于“编译”和对抗系统的代码逻辑，仿佛被这外来的攻击激活了，开始自发地、高速地运转起来！
不再是模糊的波动，而是清晰的、带着凛然锋锐的“指令流”！
【…识别威胁…非友方意识碎片…】
【…启动防御协议…逻辑防火墙…构建…】
【…检索可用‘规则’…基于‘锚点’稳定性…反向定义入侵源…错误…注入…】
这些“指令”并非沈屿主动发出，更像是他意识的本能在进行自卫！它们以陆沉舟的“锚点”为基石，以沈屿独特的“编译”能力为武器，开始反向解析、干扰甚至……试图“篡改”那股入侵的恶意意识！
那混乱的“噪音”似乎没料到会遇到这种形式的抵抗，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错乱！
就是现在！
陆沉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精神力如同出鞘的利剑，狠狠一绞！
“嘶——！”
仿佛有无形的尖叫在意识层面响起，那粘稠的恶意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那些扭曲的眼睛和冰冷的审视感，也如同潮水般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顶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和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沈屿脱力地瘫软在陆沉舟怀里，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但眼神却慢慢恢复了清明。
“没……没事了……”他虚弱地开口，声音还在发抖。
陆沉舟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和意识波动，紧绷的下颌线条才稍微缓和。他低头，看着沈屿汗湿的额发和惊魂未定的眼神，一种后怕与滔天怒意交织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他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沈屿额角的冷汗。
“它们……怕阳光？”沈屿缓过劲来，回想起那恶意是在日出后出现的，又在阳光完全普照后退去，不由得猜测。
“或许不是怕，而是不喜欢，或者……受到某种规则限制。”陆沉舟声音冰冷，“在完全的光明下，它们的活动会受到抑制。”
他抬头，看向已经高悬天际、光芒万丈的太阳，眼神锐利。
这次袭击，虽然凶险，却也验证了一些猜测，并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沈屿的意识，具备某种自主防御甚至反击的能力！这种能力，源于他独特的“编译”逻辑和对“规则”的潜在亲和力！
“刚才……我脑子里好像……自己动了……”沈屿也想起了意识深处那自发运转的“指令流”，有些茫然又有些兴奋地看向陆沉舟。
“嗯。”陆沉舟肯定了他的感觉，眼神深邃地看着他，“你的意识，比我们想象的更特别。”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或许，是我们对抗‘观察者’的关键。”
沈屿眨了眨眼，消化着这个信息。所以，他不只是个麻烦的“bUG”，还可能是个……有特殊技能的“bUG”？
【好像……突然变得厉害起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甚至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陆沉舟看着他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心底那点因袭击而产生的阴霾被驱散了些。他揉了揉沈屿的头发。
“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这次日出之行，虽然开头美好，结尾惊险，但并非全无收获。
他们确认了“观察者”力量的存在形式之一，发现了沈屿意识的潜在防御机制，也找到了对方可能的一个弱点——光明。
更重要的是，在共同抵御外敌的过程中，两人之间的意识联结似乎变得更加紧密和……同步？
回去的车上，沈屿靠着车窗睡着了。陆沉舟开着车，能清晰地感觉到副驾驶座上那人平稳的呼吸和意识深处传来的、带着疲惫却安心的细微波动。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沈屿安静的睡颜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陆沉舟的目光柔和下来。
无论前路有多少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他都会守护好怀里的这片光。
而沈屿，在沉睡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心里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得快点把那个‘防火墙’代码……优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