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绸缎，温柔地覆盖了黑风岭。联盟石楼的窗棂漏出最后一缕烛火，在院子里投下摇曳的光斑。陈华亨刚将最后一枚雷灵晶塞进兽皮袋，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三下，不轻不重，像初春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
“进来。” 他转身时，正看见雪球抱着小白狐站在门口，银白的发丝被夜风吹得微乱，发梢沾着片细小的银杏叶。女孩手里端着个青瓷碗，碗里飘出清甜的药香，在空气中漫开淡淡的白雾。
“还没睡？” 雪球走进来，将青瓷碗放在石桌上，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用雪莲和清心草熬的安神汤，喝了能让心神安定些，明天冲击金丹也能更稳。”
陈华亨看着碗里琥珀色的药汁，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甜。他记得第一次喝这汤，是在鹰嘴崖的小木屋里，那时他刚被青丘修士打伤，雪球也是这样端着碗走进来，银眸里满是担忧。不过短短数月，却像已经过了很久。
“谢了。” 他端起青瓷碗一饮而尽，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回甘。气海穴里的妖力似乎被这暖意安抚，原本奔腾的灵力渐渐变得平稳。
雪球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小白狐的背。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熟了，尾巴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发出细微的呼噜声。烛火在女孩银眸里跳动，映出她脸颊上淡淡的红晕，像上好的宣纸上晕开的胭脂。
“明天……” 她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丝线，“你一定要小心。青丘的那些人，还有灵潮引来的妖兽，都很危险。”
“放心吧。” 陈华亨笑了笑，玄铁爪在石桌上轻轻敲出节奏，“你忘了我是谁？黑风岭路霸终结者，专治各种不服。再说还有敖烈和狗蛋他们，出不了岔子。”
雪球却摇了摇头，银眸里的担忧像化不开的浓雾：“我不是担心那些妖兽，我是担心你。”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陈华亨的狼瞳里，那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认真，“古法结丹很凶险，引龙术更是霸道，稍有不慎就会灵气逆行，轻则重伤，重则……”
“重则爆体而亡，对吧？” 陈华亨接过她的话，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但你看，我这不还有你给的安神汤吗？有这宝贝护体，什么心魔反噬，都是小场面。”
他以为雪球会像往常一样被逗笑，女孩却只是抿紧了唇，指尖用力到泛白，连小白狐都被惊醒了，不安地蹭着她的手腕。过了半晌，雪球突然站起身，走到陈华亨面前，银白的发丝垂落，扫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
“陈华亨，” 她仰头看着他，烛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如果…… 我是说如果，明天你没能成功，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如果。” 陈华亨打断她，狼瞳里的坚定像淬了火的玄铁，“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落星崖看星星，还答应要让黑风岭的妖修都过上好日子，这些都还没做到，怎么可能出意外？”
雪球的眼眶突然红了，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小白狐的背上。小家伙惊醒过来，懵懂地抬头看她，伸出舌头轻轻舔去她手背上的泪痕。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只是…… 只是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害怕没人像你这样护着我，害怕……”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陈华亨突然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爪的薄茧，触碰到女孩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僵了一下。雪球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像被炭火烫过，连耳根都染上了绯红。
“傻丫头。” 陈华亨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从鹰嘴崖那天起，你就是我要护着的人。别说区区金丹期，就算是要闯刀山火海，我也得活着回来，不然谁给你撑腰？”
雪球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突然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他的腰。她的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带着淡淡的雪莲香。陈华亨浑身一僵，筑基中期的妖力差点失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颤抖的肩膀，还有她贴在自己胸口的脸颊，温热的，带着细微的颤动。
“陈华亨，”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像小猫的呜咽，“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是…… 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想陪你去落星崖，想看着你成为黑风岭之王的那种喜欢。”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陈华亨脑海里炸开。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烛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小白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惊动，从雪球怀里探出头，对着陈华亨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然后用尾巴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鼓励什么。
陈华亨的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膛，他抬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落在雪球的背上。女孩的发丝很软，像上好的蚕丝，缠绕在他的指尖。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抱着小白狐站在鹰嘴崖的崖边，银眸冷得像冰，可现在，这双眼睛里却盛满了对他的情意，滚烫得能将他融化。
“我……” 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那些在战场上能震慑群妖的豪言壮语，此刻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笨拙的沉默。
雪球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说完了，你…… 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门，银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片飘落的银杏叶，缓缓落在石桌旁。
陈华亨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女孩发丝的柔软和体温。他低头看着那片银杏叶，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烛火在他狼瞳里跳跃，映出从未有过的慌乱和…… 一丝藏不住的喜悦。
“这丫头……” 他低声自语，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像被春风拂过的枝芽。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起来，透过窗棂洒在石桌上，照亮了那只空了的青瓷碗。陈华亨走到窗边，望着雪球房间的方向，那里的烛火还亮着，像黑夜里一颗温柔的星。
他握紧拳头，气海穴里的妖力突然变得无比汹涌，却又异常坚定。明天的灵潮，青丘的修士，古法结丹的凶险…… 所有的担忧都被刚才那个拥抱和那句告白驱散了。
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盟，更为了那个抱着小白狐、银眸里盛满情意的女孩，他必须成功。
陈华亨转身吹灭烛火，月光立刻涌了进来，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他盘坐在石床上，闭上眼睛，《逆鳞诀》的心法在脑海里流转。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和浮躁，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夜色渐深，石楼彻底沉入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灵脉涌动的微光，在诉说着黑风岭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这风暴前夜，一句笨拙的告白，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两个年轻的生命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陈华亨的狼瞳在黑暗中亮了亮，嘴角勾起抹浅浅的笑意。
落星崖的星星，他一定会带着她去看。
而这金丹期，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