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砂戈壁一役,如同投入沉寂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局部冲突本身,开始向着修真界更深、更广的层面扩散。
“赤砂戈壁自治会”的成立与成功运作,像是一个活生生的范本,清晰地展示了一种迥异于传统弱肉强食模式的可能性。
在这里,资源分配有章可循,纠纷冲突有法可依,弱小者不必时刻担心被肆意掠夺,强大者亦不能随心所欲。
虽然自治会规模尚小,实力有限,但其代表的“秩序”理念,以及背后秩序同盟展现出的强大支撑力(无论是诡异的破元针,还是那神秘莫测的规则干预),都让无数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中小势力与散修心驰神往。
消息先是如同野火般在赤砂戈壁周边几个同样贫瘠混乱的区域蔓延,随后通过各种渠道,流入了中州更广阔的地域。
一些长期被大宗门压榨、苦不堪言的小型宗门和家族,开始暗中派遣心腹,不远万里潜入北地,或是前往赤砂戈壁,亲眼验证那传闻中的“新秩序”。
他们看到的,是井然有序的贸易,是逐渐改善的民生,是底层修士眼中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对比自身所处环境的压抑与不公,一种名为“变革”的念头,如同藤蔓,在许多人心中悄然滋生。
“或许……那条路,真的可以走?”
“连厚土宗都吃了瘪,不敢妄动,这秩序同盟,怕是真的有与大宗门叫板的底气……”
类似的低语,在茶楼酒肆,在秘密集会上,悄然流传。
秩序同盟的“星火暗线”趁机活动,联络、引导,将更多渴望改变的势力与个人,悄然纳入一个松散却目标一致的网络中。
当然,旧秩序的既得利益者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天机阁,万法星辰殿。
天玄子阁主依旧端坐于蒲团之上,混沌的眼眸中倒映着面前光幕上不断刷新的情报。
关于赤砂戈壁的详细战报,关于秩序同盟渗透模式的分析,关于北地日益繁荣的数据……
一条条,一件件,都指向一个他不愿看到,却不得不面对的趋势——玄天门引领的这股新秩序浪潮,正在以一种超出他预估的速度和方式,侵蚀着旧有格局的根基。
“以规则立世,借冲突立威……好一个江灼,好一个凛霄。”天玄子低声自语,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而在人心向背间落子。此等格局,已非寻常宗门之争。”
他面前,恭敬站立着数名气息渊深的长老,皆是天机阁核心决策层成员。
“阁主,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一位面容古板的长老沉声道,
“北地已成气候,如今又向外渗透,若任其发展,恐天下修士皆受其蛊惑,届时我辈宗门威严何在?修真界传承万载之秩序,必将崩坏!”
“不错!”另一位长老附和,“当以雷霆手段,掐灭此燎原之火!可联合天衍、烈阳等宗,集结力量,兵发北地,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
激进的主张,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传统势力的想法。
然而,天玄子却缓缓摇头。
“兵发北地?”他目光扫过众人,
“凛霄之秩序冰域,尔等谁有把握破之?
江灼之谋略暗线,尔等可能尽数拔除?
更何况,其已得北地人心,更有星辰阁遗泽相助,强行征伐,代价几何?
若久攻不下,或两败俱伤,这修真界,可还有我天机阁立锥之地?”
一连串的反问,让殿内陷入沉默。葬星原的教训犹在眼前,没人敢打包票。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坐大?”古板长老不甘道。
“自然不是。”天玄子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他们以规则渗透,我们便不能以规则制衡吗?他们争取人心,我们便不能稳固人心吗?”
他顿了顿,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第一,通告各附属及友好宗门,放宽对辖下中小势力及散修的部分限制,适当提高资源收购价格,允许其拥有更多自治权,以‘怀柔’之策,抵消秩序同盟之吸引力。”
“第二,启动‘卫道盟’筹建事宜。以维护传统、扞卫正道为名,联合所有对秩序同盟心存忌惮之势力,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盟,在情报、资源、舆论上对其进行全面围堵与打压。”
“第三,令‘巡天镜’密切监控北地及赤砂戈壁等关键区域能量波动,尤其是凛霄与那古传送阵之动向。同时,秘遣‘暗辰卫’,针对秩序同盟之暗线及外部据点,进行……定点清除。”
怀柔、联盟、暗杀!天玄子选择了一条更为复杂,却也更为致命的对抗之路。
他要在规则层面与秩序同盟争夺人心,在势力层面构建反制联盟,在暗处则毫不留情地剪除其羽翼!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北地秩序新城的江灼,也收到了暗线传来的、关于天机阁动向的密报。
议事殿内,江灼将情报分享给凛霄、林凡等人。
“怀柔?卫道盟?暗辰卫?”林凡冷笑,“天机阁这是软硬兼施,准备全面动手了。”
苏婉面露忧色:“尤其是那‘暗辰卫’,乃是天机阁最神秘、最精锐的暗杀与破坏力量,据说从未失手。我们的外部人员和据点,恐怕会面临极大危险。”
墨衡敲击着桌面:“怀柔政策也会分流一部分动摇者,卫道盟更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外部压力。”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江灼与凛霄。
凛霄闭目片刻,缓缓睁开,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绝对的冷静:
“压力,亦是动力。怀柔?若旧秩序真能给予公平,何须等到今日?其策,长久必破。暗杀?跳梁小丑,来多少,杀多少。”
他的话语带着绝对的自信与杀伐果断。
江灼点头,接口道:“师兄所言极是。天机阁此举,恰恰证明他们已感到恐慌,不得不做出改变。这对我们而言,是挑战,更是机遇!”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势力分布图前,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
“他们组建‘卫道盟’,我们便让‘秩序’的理念传播得更广!
立刻加大对外宣传力度,将赤砂戈壁的成功案例,以及北地的发展成果,通过所有渠道散播出去!
让天下人都看看,何为真正的‘怀柔’与‘发展’!”
“他们派遣‘暗辰卫’,我们便加固我们的‘星火暗线’!
启动最高级别防护预案,为关键外部人员配备更强的保命手段和预警机制。
同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组建我们自己的‘肃反堂’,由林凡统领,专门负责反暗杀、反渗透,并针对卫道盟核心成员,进行对等威慑!”
“至于资源与市场……”江灼看向墨衡,“墨衡兄,天工坊的技术突破,
尤其是基于星核投影研究出的‘聚星阵’(可小范围汇聚星辰之力辅助修炼或生产)和几种新型法器,可以开始有限度地向可靠的合作者开放了。
以技术优势,打破他们的资源封锁!”
一条条应对策略,清晰明确,针锋相对。
“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江灼最后总结道,声音铿锵,“秩序,不是妥协,而是进步!不是退缩,而是进取!这场较量,关乎修真界未来的走向。我们退无可退,亦……无需再退!”
无形的烽烟,已然在更广阔的天地间点燃。
旧秩序与新理念的碰撞,从北地一隅,正式升级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时代洪流。
涟漪渐阔,终成滔天巨浪!
而秩序同盟这艘航船,已扬起风帆,准备迎接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决定命运的风暴。
(第五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