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钥匙杖冰凉的金属杖身的刹那,一股深沉、温和的脉动,从杖身传来,透过指尖,流入林烨近乎枯竭的躯体。
这脉动与他背后伤口深处那被暂时压制的“基石”印记产生了细微的共鸣,带来一阵类似伤口愈合时的麻痒,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剧痛。
钥匙杖顶端刺入“源初蓝图”投影的位置,荡开一圈柔和的金色涟漪。涟漪所过之处,投影模型上那些狂暴闪烁、濒临崩溃的能量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躁动幅度明显减弱,崩溃的趋势暂缓。但模型表面那些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并未消失,整个结构依旧脆弱不堪,钥匙杖的光芒也显得后继乏力。
球形空间的剧烈震动平息了一些,但远处仍传来结构断裂的闷响,穹顶的晶体屏幕又熄灭了几块。
“苏婉……”林烨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他必须带她离开这里。
他试图拔出钥匙杖,但杖身如同焊死在了蓝图投影中,纹丝不动。
一股微弱但坚定的意念顺着接触点传来——并非语言,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理解”:钥匙杖已成为暂时稳定这个核心节点的“楔子”,强行拔出将导致蓝图瞬间崩溃。
林烨松开手,钥匙杖依旧稳定地插在蓝图中央,散发着微光。
他看了一眼那个维系着现实根基的脆弱模型,咬紧牙关,用撬棍支撑身体,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踉跄着爬向倒在控制台基座旁的苏婉。
苏婉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胸前作战服被鲜血浸透,嘴角残留着凝固的血痂。林烨探了探她的颈动脉,跳动微弱但存在。他撕开她伤口附近的衣物,看到肋骨处有明显的凹陷,内伤严重。
必须立刻急救。
他从自己破碎的作战服上扯下相对干净的布条,用力压住苏婉胸前的伤口止血。
然后艰难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肩侧,用绷带尽可能固定住她的躯干,减少移动带来的二次伤害。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他自己全身的伤口,冷汗浸透了他的鬓角。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他靠在冰冷的基座上,剧烈喘息,左眼扫视这个濒临崩溃的空间。来时的大门已经关闭,墨菲斯消失的暗门也不知所在。他们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插在蓝图上的钥匙杖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脉动。这次,脉动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导向性信息,指向球形空间一侧某块看起来与其他无异的大型晶体墙壁。
林烨顺着感应望去。集中残存的精力,他模糊地“看”到,那块墙壁内部的规则结构与其他地方有细微的不同,更……薄弱,更像一个未激活的出口。
是钥匙杖在指引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积蓄起最后的力量,半拖半抱着昏迷的苏婉,艰难地挪向那块墙壁。每走一步,脚下的震动都让他摇摇欲坠。背后蓝图投影传来不稳定的能量波动,钥匙杖的光芒闪烁不定,显然支撑得极其勉强。
终于移动到那块墙壁前。墙壁光滑冰冷,没有任何明显的门户痕迹。林烨将手掌按在墙壁上,集中意念,沟通钥匙杖。
钥匙杖传来一阵微热的回应。他面前的墙壁内部,规则结构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缓缓浮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模糊的光晕门户。门户极不稳定,光晕边缘不断扭曲闪烁,似乎随时会溃散。
通道打开了!但极不稳定!
林烨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先将苏婉推入门户光晕。光晕吞没苏婉的身体,荡漾起剧烈的涟漪。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插在蓝图上的钥匙杖,那微光仿佛在向他做最后的告别。然后,他猛地向前一扑,撞入了光晕之中!
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扭曲感袭来。仿佛穿过一条粘稠的、充满杂音的隧道。耳边是规则乱流的尖啸和物体碰撞的闷响。他死死抱住苏婉,用身体护住她的要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或许是一个世纪。
砰!
两人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林烨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厥。他感到自己似乎压碎了什么脆硬的东西,冰渣四溅。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让他打了个激灵,意识清醒了几分。他抬起头,茫然四顾。
他们不在初始之城内部了。头顶是灰蒙蒙的、飘着细雪的天空,寒风呼啸。
四周是望无际的、被冰雪覆盖的荒原,远处是连绵的、如同白色巨兽般沉默的冰山。空气中弥漫着南极特有的、纯净而死寂的冰冷气息。
他们被传送到了南极冰盖表面。不远处,就是那个他们之前进入的、通往地下前哨站的、已经半塌陷的钻探井口废墟。
成功了……他们逃出来了。
林烨挣扎着坐起身,检查苏婉的情况。她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极地的低温反而减缓了她的新陈代谢和内出血。他必须尽快找到救援。
他试图站起来,但双腿如同灌了铅,根本使不上力。背后的伤口在寒冷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只能靠在旁边一块冻硬的岩石上,剧烈喘息,白色的哈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
通讯器早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他们孤立无援地困在这片世界的尽头。
就在这时,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云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开始疯狂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透出暗红、惨绿、幽紫等不祥的混合光晕,如同一个溃烂的伤口。整个冰原的光线变得诡异而扭曲,脚下的冰层传来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仿佛大地在痛苦呻吟。
全球范围内的规则崩坏,正在加速!墨菲斯的“归墟协议”影响已经开始显现!
林烨仰头望着那片扭曲的天空,左眼感受到一阵阵规则紊乱带来的刺痛。
南极的极寒都无法驱散他心中涌起的寒意。他们虽然暂时逃出生天,但整个世界正在滑向深渊。墨菲斯还在某个地方继续着他的疯狂。
他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苏婉,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不停颤抖的双手。冲击钻丢了,规则之瞳半废,身体濒临崩溃。
但他还活着。苏婉还活着。钥匙杖虽然留在了那里,但那个“修缮”的念头,如同这极地冰原下深埋的火种,在他心中点燃。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暴力拆除的拆违办编外人员了。他是亲眼见过“基石”真相,与灭世危机擦肩而过的……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个,或许知道该如何去“修补”的人。
远处,传来了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高文局长派出的搜索队,终于根据他们最后消失的信号,找到了这片区域。
林烨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臂,向着天空挥舞。直升机发现了他们,开始降低高度,旋翼卷起漫天雪尘。
他看着那架逐渐清晰的直升机,又望向天空中那个如同世界伤疤般的规则漩涡,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自己,也对昏迷的苏婉说:
“得……找人……要一把……更趁手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