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嘶嘶滑开，高文局长推着林烨的轮椅快步走出，阿哲紧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记录苏婉最后脑波信号的数据板。
走廊顶灯投下惨白的光，映着三人凝重的脸色。远处隐约传来医疗组对苏婉进行紧急抢救的仪器警报声，持续而刺耳。
“去指挥中心。”高文的声音低沉沙哑，脚步未停。轮椅的金属轮子碾过光滑的合成材料地面，发出单调的滚动声。阿哲小跑着跟上，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全球规则监测网的实时界面。
代表马里亚纳海沟区域的那个不规则黑斑正在屏幕上缓慢脉动，像一颗恶性肿瘤，边缘不断渗出代表空间结构撕裂的细微裂纹状能量纹路。
指挥中心厚重的防爆门向两侧滑开，喧嚣的声浪混合着各种通讯设备的蜂鸣和操作员的报告声扑面而来。巨大的弧形主屏幕上，马里亚纳区域的立体投影占据中心，黑斑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标识。十几名操作员在全息控制台前忙碌，语速飞快。
“局长！太平洋舰队第三深潜支队已抵达外围警戒线！‘海龙’号科研深潜器正在紧急加装规则抗干扰护盾，预计一小时后可执行初步抵近侦察！”一名情报官立刻报告。
“基金会方面有什么反应？”高文将林烨的轮椅推到中央指挥台旁，目光扫过屏幕。
“基石基金会驻太平洋总部提升了战备等级，但其主力深潜平台‘海神’号仍在夏威夷基地待命，未有出动迹象。他们……似乎在观望。”情报官回答。
“观望？”高文冷哼一声，“卡尔文在听证会上可不是这个态度。继续监控。”
阿哲将数据板接入指挥台，将苏婉最后那段残缺的脑波信号波形图投射到副屏幕上。“林哥，局长，我再尝试解析一下这段信号。‘海沟…基石…坐标…锚点…初始’……这几个词肯定有关联。”
林烨的左眼紧盯着主屏幕上那个蠕动的黑斑，右眼窝的空洞感持续传来冰冷的抽痛。他尝试集中那残存的、如同受损天线般的规则感知，去触碰那片遥远深海区域传来的紊乱波动。感知混乱而充满恶意，但在一片混沌中，他隐约捕捉到一种……异常古老的、带着某种周期性规律的“背景噪音”，像是某种巨大机械运转时产生的振动，与黑斑散发出的那种撕裂性的维度渗透波动格格不入。
这种“背景噪音”非常微弱，几乎被掩盖，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极不寻常。万米海沟之下，怎么会有如此规律的、非自然的振动源？
“阿哲，”林烨突然开口，声音因精神过度集中而有些沙哑，“过滤掉黑斑的主动干扰信号，扫描海沟基底……有没有异常的、稳定的低频振动源？”
阿哲愣了一下，立刻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正在调整扫描参数……聚焦基底背景波动……需要一点时间……”
高文看向林烨：“你发现了什么？”
“不确定，”林烨摇头，左眼依旧盯着屏幕，“但下面的‘噪音’……不像自然现象，也不像刚形成的奇点该有的动静。太……规律了。”
几分钟后，阿哲发出一声低呼：“有发现！海沟最深处，挑战者深渊边缘区域，检测到极其微弱但高度稳定的低频振动信号！频率模式……数据库没有匹配记录！信号源似乎被某种东西……部分屏蔽了！等等……信号特征……和‘遗产守护者’之前共享的部分上古规则装置残留波动有……微弱的相似性！”
上古规则装置？万米海沟之下？
高文眼神一凛：“能精确定位吗？”
“振动源坐标已锁定！就在黑斑正下方约三百米处的海床！”阿哲将坐标点标记在主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十字准星出现在深邃的海沟底部。“但那里的水压和环境……任何常规设备都无法靠近，规则干扰也极强。”
“必须下去看看。”高文沉声道，“如果下面真的存在上古遗迹，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墨菲斯选择这里作为第三个奇点。‘基石’、‘坐标’、‘锚点’……苏婉的提示可能指的就是这个！”
他转向通讯官：“命令‘海龙’号改变任务优先级！放弃直接侦察黑斑，优先潜航至振动源坐标点进行勘察！使用最高精度远程传感阵列，避免直接接触！所有数据实时回传！”
命令下达。指挥中心的气氛更加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屏幕上“海龙”号深潜器的标识缓缓向那个红色坐标点移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深潜器下潜的深度读数不断刷新，已经突破一万米。外部压力传感器的数据令人心惊肉跳。传回的画面是一片永恒的黑暗，只有深潜器探照灯照亮的前方一小片区域，偶尔有奇形怪状的深海生物被惊动，迅速游开。规则干扰越来越强，通讯信号时断时续，夹杂着大量的雪花和杂音。
“接近目标坐标……还有五百米……”深潜器驾驶员的声音透过充满干扰的通讯频道传来，断断续续，“水下山体轮廓开始显现……前方……好像有大型人工结构？！”
探照灯光束的尽头，黑暗中逐渐勾勒出模糊的、绝非自然形成的几何轮廓！那似乎是一段巨大的、被厚重沉积物覆盖的阶梯状结构，向上延伸，没入更深的黑暗。
“放大图像！增强处理！”高文命令道。
图像经过增强，虽然依旧模糊，但能看清那似乎是一座巨大金字塔形建筑的顶部一角，材质非石非金属，表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复杂纹路，与之前在玛雅遗迹和守墓人长老木杖上看到的符号有某种神似之处。建筑规模庞大得超乎想象，大部分都深埋在海床沉积岩之下。
“上帝啊……这是什么……”通讯频道里传来驾驶员难以置信的低语。
就在这时，深潜器搭载的高精度规则传感阵列突然捕捉到了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来源并非上方的黑斑，而是来自……那座海底金字塔的内部！
“检测到高能反应！从建筑内部传来！”阿哲盯着数据流惊呼，“能量模式……正在变化！频率在……提升！”
几乎同时，主屏幕上代表维度渗透的黑斑猛地扩张了一圈，边缘的裂纹变得更加清晰剧烈！整个海沟区域的规则扰动读数瞬间飙升！
“不好！深潜器被锁定了！有东西从金字塔里出来了！”驾驶员的声音带着惊恐的尖叫！
传回的画面剧烈晃动，探照灯光束疯狂扫动，在光束边缘，一个巨大、扭曲、由半透明能量和未知材质构成的、如同巨蛇般的触手状物体，正以惊人的速度从金字塔方向的黑暗中射出，直扑深潜器！
“紧急上浮！立刻上浮！”高文对着麦克风大吼！
但已经晚了！
画面变成一片雪花，通讯频道里只剩下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短路的噼啪爆响，随后彻底寂静。深潜器的标识从主屏幕上消失。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通讯官颤抖的声音打破寂静：“‘海龙’号……信号丢失。最后传回的数据包……正在解析……”
副屏幕上，快速滚动过深潜器失联前瞬间抓取到的最后几帧高能反应光谱图和规则结构扫描碎片。图像模糊不清，但阿哲利用算法进行紧急增强和比对后，瞳孔骤然收缩。
“局长！林哥！你们看这个！”他将放大后的图像投射到主屏幕一角。
那是一幅极其残缺的、从金字塔内部结构扫描中还原出的壁画局部。壁画风格古老苍劲，内容令人心悸：描绘着多个不同的、相互叠加又部分断裂的、由无数复杂几何图形构成的“层面”，一个层面破碎，坠向下方，而下方还有一个更古老、更残破的层面。旁边用某种无法识别的文字标注着一些符号，但经过与“遗产守护者”数据库的紧急交叉比对，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组合符号被标记为疑似意为——“版本号”。
而在壁画角落，一个更小的、被刻意凸显的图案，是一块散发着微光的、残缺的晶体石板碎片，其轮廓……与苏婉在病房墙上用血画出的“源初蓝图”核心部件，以及林烨在初始之城见过的“源初蓝图”投影，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规则……存在多个‘版本’……”阿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而那个金字塔里……可能封存着某个古老‘版本’的规则框架碎片？或者……是‘源初蓝图’的一部分……备份？”
高文猛地转头，看向林烨。
林烨的左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块残缺的晶体石板图案，右眼窝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版本号……蓝图碎片……海底金字塔……维度渗透……
墨菲斯不是在简单地制造混乱。他是在寻找……或者激活……这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代表着不同规则“版本”的“锚点”和“碎片”？他想用这些碎片做什么？拼凑出一个……新的“现实版本”？
马里亚纳海沟的奇点，不仅仅是一个攻击点。它是一个……“挖掘现场”？或者……一个巨大的“启动装置”？
“局长！”监测员的惊叫再次响起，“黑斑区域能量反应呈指数级增长！维度渗透加速！空间结构稳定性跌破临界点！预测……预测三十分钟内将发生大规模维度撕裂！”
主屏幕上，那个代表灾难的黑斑，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