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洞穴内,乳白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对岸传来的机械轰鸣和能量扫描的嗡鸣声陡然增强。
洞穴顶部,细碎的水晶屑和灰尘簌簌落下。东侧那根刚刚被临时缝合的水晶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顶部的裂缝处,刚刚稳定的规则光华再次剧烈波动,边缘泛起不祥的裂纹。
“第二波扫描!强度是之前的三倍!他们动用了主扫描阵列!”阿哲盯着终端屏幕上瞬间爆表的能量读数,声音嘶哑,“结界撑不过二十秒!”
二十秒!
卡夫拉长老脸色铁青,骨杖顿地,眼中金光暴涨:“不能等了!放弃‘镜之间’!全体进入‘镜廊’!那是最后的逃生路径!”他指向洞穴深处一面看似平整的水晶墙壁。
两名年轻守墓人毫不犹豫,架起依旧昏迷的铁砧和受伤队员冲向那面墙壁。卡夫拉口中念诵起急促古老的咒文,骨杖顶端晶体射出一道凝实的白光,击中墙壁中心。墙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条幽暗、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一股更阴冷、带着陈腐气息的风从通道深处涌出。
“快!”卡夫拉低吼。
阿哲推起林烨的轮椅冲向通道口。林烨左手死死抓着扶手,右眼窝的空洞感被剧烈的能量波动刺激得阵阵抽痛。他左眼回望,看到东侧水晶柱顶部的裂缝正在加速蔓延,整个洞穴的规则结构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尖啸。
就在他们全部涌入通道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水晶洞穴猛地向下一沉!刺目的白光从后方爆发,伴随着规则结构彻底瓦解的恐怖撕裂声!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水晶碎片和混乱的规则乱流,狠狠撞在刚刚闭合的通道入口上!
砰!
厚重的通道石门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但终究没有立刻破碎。巨大的轰鸣声和刺目的白光被隔绝在外,但剧烈的震动依旧传遍整个通道,顶部不断有碎石落下。
通道内一片黑暗,只有墙壁上零星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些许照明。众人惊魂未定,剧烈喘息。阿哲快速检查终端,屏幕一片雪花,信号完全中断。
“通道入口的隐匿符文抵消了大部分冲击,但支撑不了多久。”卡夫拉喘息着,肩头的伤口再次渗血,“我们必须尽快穿过‘镜廊’,到达下一个安全点。‘镜廊’内的规则环境极其诡异,空间结构不稳定,跟紧我,不要触碰任何反光面!”
他率先沿着陡峭向下的阶梯走去,脚步有些虚浮。守墓人架着伤员紧跟。阿哲推着林烨的轮椅,车轮在崎岖不平的阶梯上颠簸前行。
通道越来越深,空气变得冰冷潮湿,墙壁上的苔藓光芒也渐渐被一种诡异的、自身不发光却能反射周围微光的暗色水晶取代。这些水晶镶嵌在墙壁上,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他们一行人的身影,但那些倒影扭曲、拉长,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窥视。林烨的左眼扫过那些镜面,残存的规则感知捕捉到其中散发出的、扭曲空间的微弱波动。这里的确不是寻常路径。
突然,前方带路的卡夫拉猛地停下脚步,举起骨杖示意警戒。
通道在这里变得宽阔,形成一个不大的厅堂,但厅堂的墙壁、天花板、地面全部由那种暗色镜面水晶构成,无数个扭曲的倒影在镜面之间无限反射、重叠,构成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迷宫。
更诡异的是,这些倒影的动作与他们本人并不同步,有些倒影在缓慢移动,有些则在诡异的微笑。
“镜廊节点……规则扰流区。”卡夫拉声音凝重,“空间坐标是混乱的。走错一步,可能会被随机传送到镜廊的任何角落,甚至……永远困在镜像里。”
他小心翼翼地踏前一步,骨杖尖端亮起微光,照射在前方的镜面地面上。光斑落处,镜面泛起涟漪,映照出的却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片布满齿轮和管道的金属舱室景象——是基金会移动平台的内部!
“他们在用规则扫描反向追踪我们的空间坐标!”卡夫拉脸色一变,“必须立刻通过这里!”
就在这时,众人左侧的镜面墙壁上,一个属于守墓人队员的倒影突然扭曲膨胀,猛地从镜中扑出!那倒影不再是虚像,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由扭曲光影构成的实体,挥舞着能量爪牙抓向那名队员!
“小心镜像活化!”卡夫拉怒吼,骨杖横扫,一道白光击中被活化的倒影,倒影发出无声尖啸,溃散成光点。但更多的镜面开始波动,越来越多的扭曲倒影开始试图挣脱镜面!
“是基金会的扫描波!它们激活了镜廊的防御机制!这些镜像会把我们拖进去!”阿哲惊叫,终端发出刺耳警报,显示周围空间稳定性急剧下降。
“跟我冲!沿着我的光走!不要看镜子!不要相信任何倒影!”卡夫拉大吼,骨杖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如同灯塔般在镜面迷宫中照出一条狭窄的、相对稳定的路径。他当先冲入路径。
守墓人架着伤员紧跟。阿哲推着林烨的轮椅冲入光路。四周镜面中,无数扭曲的倒影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冲击着光路的边缘,光路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般摇晃不定。
林烨坐在轮椅上,左眼紧闭,强忍着规则乱流对感知的冲击。他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膝盖上那块皮革包裹的规尺碎片。碎片传来冰凉的触感,在这极度混乱的空间环境中,反而提供了一丝奇异的“锚定”感。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碎片。
瞬间,他“看”到了!不再是肉眼所见的光怪陆离的镜像迷宫,而是一幅由无数扭曲、断裂、重叠的空间“经纬线”构成的、更加本质的图景!
卡夫拉骨杖光芒照出的路径,正是这些空间经纬线中相对平直、纠缠较少的一条“缝隙”!而周围那些狂暴的镜像活化体,则是经纬线被强行扭曲、打结后产生的规则“肿瘤”!
“左侧三点钟方向!空间褶皱要塌陷!”林烨突然嘶声喊道,左眼猛地睁开,指向光路左侧一片看似平静的镜面。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卡夫拉骨杖的光芒也警觉地扫向那个区域!只见那片镜面后的空间经纬线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扭曲、绞紧!
“退!”卡夫拉猛地将骨杖向后一顿,光路强行扭曲,众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片区域。下一刻,那片镜面连同后面的空间如同破碎的玻璃般轰然塌陷,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小型空间漩涡!
“你能感知到空间结构的变化?”卡夫拉惊异地看了林烨一眼。
“规尺碎片……能丈量……”林烨喘息着回答,左眼因过度使用而布满血丝。
“好!指引路径!避开所有空间脆弱点!”卡夫拉当机立断。
接下来的突围,变成了林烨与卡夫拉的配合。林烨凭借规尺碎片对空间结构的敏锐“丈量”,不断指出前方即将崩溃的空间褶皱和潜伏的规则陷阱;卡夫拉则凭借深厚的规则知识和骨杖的力量,强行稳固路径,引导众人穿梭。阿哲则全力维持终端运转,监测后方追兵的能量信号和整个镜廊的结构稳定性。
“右侧九点钟方向有稳定锚点!可以短暂休息三秒!”林烨喊道。
众人立刻冲向他指出的、在混乱经纬线中一个相对稳固的“节点”。刚站稳脚跟,原来走过的路径就在身后扭曲消失。
“后方扫描信号接近!他们进入镜廊了!”阿哲急报。
“走!”卡夫拉毫不迟疑,骨杖再指前方。
在林烨的指引下,他们险象环生地穿过一个个空间乱流区,避开数次致命的镜像吞噬。但林烨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左眼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握着规尺碎片的手剧烈颤抖。这种高精度的空间“丈量”对他残存的精神力是巨大的消耗。
终于,在穿过一个尤其狭窄、两侧镜面中倒影如同恶鬼般嘶吼的空间裂隙后,前方出现了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出口。
“到了!镜廊出口!”卡夫拉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欣喜。
众人加速冲向出口。
然而,就在最前面的卡夫拉即将踏出出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出口处的白光猛地扭曲,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空间壁垒!同时,众人身后的镜廊通道开始加速崩塌,空间碎片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是陷阱!出口被反向封印了!”卡夫拉惊怒交加。
“基金会的人……他们不是想抓我们……他们想在这里把我们彻底埋葬!”阿哲看着终端上显示出口处那道强大的、带着基金会技术特征的规则封锁,绝望道。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空间崩塌在即!
千钧一发之际,林烨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出口旁边一面不起眼的、布满裂纹的暗色镜面上。在那面镜子映照出的、极度扭曲的倒影深处,他通过规尺碎片,“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与整个镜廊格格不入的规则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古老的、类似“遗产守护者”文献中记载的……“安全屋”标记的气息!
“那面镜子!打碎它!”林烨用尽最后力气指向那面裂纹镜,“后面……有路!”
卡夫拉毫不犹豫,骨杖调转,凝聚最后的力量,一道刺目的白光狠狠轰向那面裂纹镜!
咔嚓!
镜子应声破碎!后面露出的不是岩石,而是一个旋转的、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由光芒构成的漩涡!
“走!”卡夫拉率先冲入漩涡。
守墓人架着伤员紧随其后。阿哲推着林烨的轮椅,在空间崩塌的乱流触及脚跟的前一瞬,猛地冲入了光芒漩涡!
漩涡入口在他们身后急速闭合。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基金会士兵冲入镜廊、却被空间崩塌吞噬的惊怒身影,以及整个镜廊彻底化为虚无的恐怖景象。
光芒散尽,众人跌落在一个狭小、简陋、但规则异常稳定的石室中。石室中央,一座残破的、刻满古老符号的石碑静静矗立,散发着微弱的庇护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