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夫人敛袖正坐,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大人请讲。”
云戍道:“内陆物产如丝、茶、瓷器、药材,可谓丰饶。而夫人执掌海上航路,船队辐辏四方,远达外洋诸国。我思忖着,若能打通关节,将图州之物产,经夫人之手直销海外……这其中的生机与利源,岂止十倍于今日?”
他心中明了:濯翰从自己积存的股红中挪腾出的资金,虽解了眼前军饷之危,终究是“借来的火种”。
此刻他要做的,是与毕夫人共同点燃一座永不熄灭的“炉灶”——不只是一捆救急的干柴,更是要开辟一条能让图州生气充盈、燃之不竭的薪火之道。
“令大人是个爽快人,”毕夫人看向厅壁上悬挂的那幅壮观的海陆舆图:“百事吉市的繁荣,我虽在海上,亦有耳闻。大人想让商路更畅,货通南北,甚至……远及海外,眼光长远,令人钦佩。这自然是件好事。”
云戍听她这口气,知后话将至。果然,她话锋一转:
“可这岸上的‘风浪’,怕是比海上的更难测。如今陆上情势,朝廷措置若再失当,恐非几股流民之乱那么简单。商路一断,货物滞港,便是血本无归。烽火连天,关卡尽锁,货从何来?利从何生?”
云戍与濯翰对视一眼,从容应道:“夫人所虑极是。正因陆上风云莫测,才更需在图州与贵岛之间,架一座风吹不垮、浪打不动的‘桥梁’。”
“夫人一定知道,东南边境有一处州府,名为泊州。泊州水营,专司近海巡防,虽无远洋巨舰,但也算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忠义军行营统领崔铮,与我是生死之交;而泊州姚知府,亦与我渊源深厚。”
他蘸取少许酒液,在桌面上勾勒:“火明珠岛在此,图州在此,而泊州在此——”他在靠近海岸线的一侧重重一点,“快船顺风,半日可达。”
“烽烟起时,陆路或塞,然水路在握。泊州可为中转砥柱——图州货物可先集于泊州,由泊州水营护送至夫人船队。外洋来货亦可先抵泊州,再循内河或护卫陆路转运图州。”
“更为紧要的是,如若贵岛遇海盗滋扰或他国觊觎,泊州水营的哨船可率先应对、驱逐,届时,我们将不再是孤岛抗敌,而是岸边有坚盾,陆上有纵深,互为犄角,令来犯之敌折戟而归。”
厅内一时寂静,毕夫人腕间的珍珠停止了转动。这一番话,说进了她心里。
长久以来,毕夫人担忧的一件事,就是火明珠岛虽日渐繁荣,却如海上浮萍,无陆上根基可依。一旦有强敌来犯,或沿岸生变,便是悬于怒涛中的孤城。云戍所提出的,不只是一条商路,更是一张联结海陆的护网。
她微微一笑:“令大人,这‘桥梁’设想甚好,可桥梁若要牢固,桥墩便要扎得深,扎得稳固。你如何确保泊州能在风云变幻之时,始终与我们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