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沐辰的脚步比往常更急促。书包里除了课本,还装着爸爸昨晚给的《蜂群防御机制解析》,以及一个小型红外测温仪 —— 昨晚翻书时看到 “工蜂守卫靠体温与信息素双重识别”,他特意缠着爸爸借了仪器,想亲自验证这个结论。
走到教学楼拐角,就看到朵朵和周子轩蹲在花坛边,围着一个透明塑料盒低声讨论。周子轩手里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死掉的小虫子,朵朵则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沐辰,你看这个!” 周子轩招手让他过来,“今早发现的,卡在农场蜂箱入口的防盗栅上,应该是想偷蜂蜜的巢虫天敌。”
塑料盒里的虫子通体发黑,翅膀已经破损,头部有明显的咬痕。沐辰凑近观察,忽然想起书里的描述:“工蜂的上颚有锯齿状结构,遇到入侵者会集体攻击,咬断翅膀或腿部阻止其靠近。”
“我数了一下,蜂箱门口有三只工蜂一直守着,除了进出的采集蜂,其他蜜蜂靠近时,它们都会用触角碰一下对方的腹部。” 朵朵指着笔记本上的草图,“而且它们的腹部会快速振动,是不是在释放什么信号?”
沐辰眼睛一亮,掏出红外测温仪:“我们去验证一下!书上说工蜂守卫时体温会比采集蜂高 2-3c,靠体温和信息素判断是否为蜂群成员。”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李老师就推着一个便携式显微镜走进教室,身后跟着农场叔叔,手里抱着一个小型蜂箱框架。“昨天大家观察了喂食过程,今天我们聚焦工蜂的另一项重要职责 —— 守卫蜂巢。” 李老师把显微镜放在讲台,“农场叔叔特意给我们留了一个守卫蜂集中的框架,大家可以通过显微镜观察它们的上颚结构和信息素分泌腺。”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同于以往的雀跃,更多是带着好奇的严谨。沐辰跟着小组来到讲台前,透过显微镜,工蜂头部的上颚清晰可见:呈弧形的锯齿像精心打磨的利刃,边缘锋利得能看到细微的纹路。
“成年工蜂的上颚腺会分泌告警信息素,” 农场叔叔在一旁讲解,“当它们遇到危险时,不仅会攻击入侵者,还会释放这种信息素,召唤其他工蜂支援。而且每个蜂群的信息素都有独特的‘气味密码’,就像人类的指纹,能精准识别同类。”
周子轩突然举手:“叔叔,我之前在纪录片里看到,有些蜂群会有‘守卫轮岗’,是不是不同年龄段的工蜂都能当守卫?”
“问得很好!” 农场叔叔赞许地点头,“守卫蜂大多是老年工蜂 —— 它们的采集能力下降,但战斗力和警惕性最强。不过遇到大规模入侵时,青年工蜂也会临时加入守卫队伍,蜂群的防御体系是动态调整的。”
沐辰忽然想起昨晚书上的内容,补充道:“而且守卫蜂会记住蜂巢入口的尺寸,像防盗栅的间距都是根据蜂种体型设计的,能阻止大型天敌进入,同时不影响工蜂进出。”
李老师笑着补充:“这就是生物的协同进化,蜂群通过长期适应,形成了物理防御与生物防御结合的体系。接下来我们去农场,实地观察守卫蜂的工作模式。”
农场的蜂箱前,雾气已经散去,阳光洒在蜂巢入口,几只工蜂正趴在那里,触角不停地摆动,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周围的动静。沐辰举起红外测温仪,对准一只静止的守卫蜂,屏幕上显示 35.7c;他又对准一只刚回巢的采集蜂,温度则是 33.2c。
“真的差了 2.5c!” 沐辰兴奋地记录下来,“守卫蜂需要维持较高体温,才能快速反应发起攻击。”
朵朵拿着放大镜,注意到守卫蜂的后腿上没有采集蜂那样的花粉篮,反而腿部绒毛更浓密:“你看,它们的腿上没有花粉篮,说明守卫期间完全不参与采集,全身心投入防御。”
就在这时,一只外来蜜蜂试图靠近蜂箱入口,守卫蜂立刻警惕起来,腹部快速振动,同时头部微微低下,上颚张开露出锯齿。外来蜜蜂犹豫了一下,转身飞走了。
“它为什么不攻击?” 周子轩疑惑地问。
“因为还没确认是威胁。” 农场叔叔解释,“守卫蜂会先通过触角识别信息素,如果对方是其他蜂群的蜜蜂,且没有携带花蜜等‘善意信号’,才会发起攻击。刚才那只可能只是误入,没有挑衅行为。”
沐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遇到比蜜蜂大的天敌,比如胡蜂,守卫蜂怎么对抗?它们体型差距太大了。”
“这就是蜂群的智慧了。” 农场叔叔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遇到胡蜂这种强敌,守卫蜂会集体围攻,用体温和毒液协同作战 —— 几十只工蜂会紧紧抱住胡蜂,通过肌肉收缩升高体温,把胡蜂活活热死,同时注射毒液。不过这种战斗中,很多工蜂也会牺牲,因为胡蜂的蛰针更锋利,能刺穿蜜蜂的外骨骼。”
视频里,密密麻麻的工蜂包裹着一只巨大的胡蜂,像一个不断蠕动的球,几分钟后,胡蜂不再挣扎,而周围散落着十几只死去的工蜂。教室里安静下来,沐辰看着视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 之前只觉得蜜蜂神奇,却没意识到它们的生存充满了残酷的斗争,每一只守卫蜂的背后,都是用生命筑起的防线。
科学课上,小组分享时,沐辰不再像之前那样只罗列观察结果,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思考:“工蜂的守卫行为,本质上是群体利益优先的选择。老年工蜂担任守卫,是因为它们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用剩余的生命保护蜂群,能让整个群体利益最大化;而青年工蜂临时参与守卫,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补充战力,保证蜂群延续。这种分工背后,是自然选择的智慧,也是牺牲与奉献的平衡。”
李老师惊讶于他的深度思考,赞许地说:“沐辰的观点很有见地。蜂群作为一个超级有机体,每个个体的行为都服务于整体生存,这种‘利他主义’在生物界很罕见,却正是蜜蜂能延续千万年的关键。”
放学后,沐辰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分享发现,而是坐在车里翻看着《蜂群防御机制解析》,眉头微微皱起。“爸爸,” 他忽然开口,“书里说,有些蜂群会主动放弃老弱病残的蜜蜂,避免它们消耗资源,这算不算冷酷?”
杨瑾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不这样做,整个蜂群可能会因为资源匮乏而灭绝,你觉得哪种选择更合理?”
沐辰沉默了。他想起视频里死去的守卫蜂,想起老年工蜂主动承担危险的职责,忽然明白:蜜蜂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 “冷酷” 或 “温暖”,只有为了群体延续的最优解。这种生存法则看似残酷,却蕴含着最纯粹的智慧。
唐芷兰递给他一杯温水:“就像人类社会,消防员冲向火场、军人守卫边疆,本质上也是一种‘利他行为’。个体的牺牲,换来了群体的安宁。蜜蜂的世界,其实是自然法则的缩影。”
沐辰点点头,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感悟:“工蜂的守卫,是利刃也是防线,是牺牲也是责任。蜂群的生存法则告诉我们,真正的强大不是个体的勇猛,而是群体的协同与取舍。明天,我想了解工蜂如何传递食物位置的信息 —— 它们的‘舞蹈语言’到底藏着什么密码?”
回家后,他在网上搜索了胡蜂与蜜蜂的战斗视频,看着工蜂们前赴后继地冲向强敌,心里既震撼又敬佩。他拿起画笔,不再画卡通化的蜜蜂,而是画了一幅写实的《守卫者》:夕阳下,几只守卫蜂趴在蜂箱入口,触角警惕地摆动,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蜂巢,远处一只胡蜂正虎视眈眈。画面的角落,他用小字标注:“以渺小之躯,筑万仞之墙。”
夜色渐深,沐辰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再是简单的喂食画面,而是蜂群的防御体系:物理防御的防盗栅、生物防御的信息素识别、行为防御的群体围攻,还有个体层面的分工与牺牲。他忽然意识到,蜜蜂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复杂、残酷,却也更充满智慧与力量。
梦里,他没有变成喂食的青年工蜂,而是变成了一只老年守卫蜂,趴在蜂箱入口,触角感知着空气里的每一丝波动。当一只胡蜂靠近时,他没有退缩,而是释放出告警信息素,召唤同伴们一起,用体温和毒液,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小学的第七天,沐辰的探索不再停留在表面现象,而是开始思考行为背后的生存逻辑。这个对自然充满好奇的男孩,正在从观察蜜蜂,慢慢学会理解自然法则,体会生命的厚重与坚韧。而蜜蜂世界里,那些更复杂、更深刻的秘密,还在等待他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