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尖锐的闹铃声像锥子一样扎进沈星河的脑袋。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挣扎着从并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刚一动,就感觉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也干涩发紧,吞咽都带着刺痛。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又酸又沉。
他强撑着坐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必须去上班的点。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病气和倦怠。他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似乎有点低烧。
“头好疼……” 他胡乱地用冷水洗了把脸,他用力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戴上眼镜,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强行将所有的情绪锁在了“沈医生”的专业面具之下。
来到苏沐晴的高级病房,果然看见陆之尧也在。病房里气氛温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苏沐晴半靠在床头,气色红润,眉眼间是即将回家的喜悦和安宁。陆之尧则坐在床边,正细心地为她削着苹果,眼神温柔专注。
“陆总,嫂子。” 沈星河打起精神,扬起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走进来,尽管这笑容有些勉强,眼底的疲惫难以完全掩盖。
陆之尧闻声抬头,看到沈星河,眼中立刻流露出真挚的感激。他放下水果刀,站起身:“星河,你来了。” 这份感激不仅仅是因为沈星河是苏沐晴的主治医生,更是因为上次酒店危机,是沈星河和他互换衣服,助他金蝉脱壳,跟叶清澜吃饭也没有跟苏沐晴透漏,避免了更可怕的后果。“沐晴今天状态很好,多亏了你。”
“星河来了。” 苏沐晴也微笑着打招呼,声音温柔,“我感觉好多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那是被爱人精心呵护滋养出来的颜色。
“嫂子今天气色确实很不错。” 沈星河走近床边,进行最后的检查,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忽略自己喉咙的干痛,“陆总这几天肯定没少费心。” 他这话带着点调侃,也是实话。
苏沐晴脸上飞起一抹红晕,看了一眼身边的陆之尧,甜蜜地点点头:“嗯,他有时间就在这儿陪我。”
沈星河检查完毕,直起身,认真地叮嘱:“那就好。嫂子,等下出院,外面风大,一定要穿好外套,戴好帽子,千万别着凉。回家后也要好好休息,绝对不能累着,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好的,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苏沐晴语气温柔地应道,充满了感激。
“放心吧,有我在。” 陆之尧揽住苏沐晴的肩膀,对沈星河保证道,语气沉稳可靠。
沈星河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他们之间流淌的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深情,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己脑中的混乱。他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不显,只是对陆之尧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去忙了。嫂子,祝你出院顺利。”
陆之尧将他送到病房门口。“星河。”
沈星河回头“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星河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一抹敷衍的笑容,带着明显调侃意味:
“呦!陆总,厉害啊!什么时候学会给别人‘看病’了?我这气色好不好,您一眼就能诊断出来?”
陆之尧被他这反应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朝他虚虚挥了挥拳头,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意:“臭小子!关心你还不行?滚去忙你的吧!”
沈星河像是被他的拳头“吓到”,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小跑了两步,迅速离开了病房门口。转身的瞬间,他脸上强撑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额角越发明显的抽痛。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比平时更刺鼻,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不适。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喝口水,缓一缓这该死的头疼和浑身发冷的感觉。顾寒洲的信息、陆之尧夫妇的恩爱、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病痛……一切都让他心力交瘁。
一整天的忙碌终于画上句号。沈星河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冰冷的公寓,重重地瘫陷进沙发里。额头还在隐隐抽痛,喉咙里像堵着砂纸,虽然中间勉强吞了几片药,压下去一点热度,但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和寒意却挥之不去。他闭上眼睛,只想让这沉重的世界暂时消失。
突然,一阵极其刺耳又带着点恶趣味的手机铃声炸响在寂静的客厅:
“爷爷!您孙子给您来电话啦!……”
这专属的魔音穿脑!沈星河猛地一激灵,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攥得生疼。会用这个铃声的,只有两个人——损友陆之尧,和……那个此刻让他心乱如麻的顾寒洲。
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惊恐看向屏幕——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果然是顾寒洲。
所有的疲惫瞬间被一种更尖锐的情绪取代——是抗拒,是心慌,是还没整理好的混乱。他不想接。一点也不想。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才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拒接键。铃声戛然而止,但那份无形的压力却仿佛凝固在了空气里。
几乎是同时,微信提示音接踵而至。
顾寒洲:星河你还好吗,怎么不接电话?
顾寒洲:我担心你
沈星河死死盯着那两行字,屏幕的光映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喉咙干涩发紧,胸口闷得厉害。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扰人的信息和它背后灼人的目光。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发出单调的“滴答”声。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十几分钟,沈星河像是终于败给了内心的某种拉扯,又像是出于一种敷衍的义务,他再次拿起了那个沉重的手机。
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缓慢地敲下:
沈星河:我没事
发送。三个字,轻飘飘,却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
几乎是秒回:
顾寒洲:没事就好,吃晚饭了吗?
沈星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他现在只觉得昏昏沉沉,没有一丝一毫的食欲。一想到食物,甚至有些反胃。
懒得再回。
他随意地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屏幕撞击玻璃台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撑着沙发扶手,脚步虚浮地晃回了卧室。
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把自己彻底埋进柔软的被褥里,让黑暗和寂静吞噬掉这令人窒息的一切,包括身体的不适,和心底那片更深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