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澜又陪着苏沐晴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轻松话题,时而关心她的身体,时而夸赞她的品味,刻意地讨好着,让苏沐晴渐渐放下了防备,甚至觉得叶清澜其实也挺好相处的。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叶清澜看了看腕表:“哎呀,都这么晚了,我不知不觉打扰苏小姐这么久,真是抱歉。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就先告辞了,改天再来看你。”
苏沐晴想着毕竟人家是客人,又是来道歉的,自己总躺在床上也不太好,便披了件外套,送她出去。
叶清澜走到楼梯口,正要迈步下去,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身来。苏沐晴因为跟在她身后,也停在了楼梯口,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苏小姐,”叶清澜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不舍,她突然伸出双手,亲热地握住了苏沐晴的手,柔声道:“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的原谅。你快回去休息吧,千万别送了,不然之尧哥哥回来看到,要怪我没照顾好你了。”她的力道却有些大,让苏沐晴微微有些不适。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陆之尧处理完公事,正好走了进来。他一抬头,便看到楼梯口处的景象——叶清澜背对着楼梯,面朝苏沐晴,而苏沐晴正对着楼梯口。
几乎是同一瞬间,叶清澜握着苏沐晴的手突然一松,随即像是被一股大力推搡般,身体骤然后仰,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苏小姐你……啊——!”
在陆之尧惊骇的目光中,叶清澜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清澜!”陆之尧目眦欲裂,他看到的画面分明是苏沐晴在叶清澜转身与她说话时,猛地推了叶清澜一把!他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询问具体情况,苏沐晴站在楼梯口一脸惊愕和茫然,疯了一般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瘫倒在地、额头流血不止、双目紧闭的叶清澜,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怒意:“清澜!清澜你怎么样?!”
叶清澜手捂着额角,血迹从手指缝流出来,触目惊心,她虚弱地靠在陆之尧怀里,泪水混着血痕滑落,声音断断续续,充满“委屈”和“不解”:“之尧……别怪苏小姐……她可能……还没原谅我……是我自己……没站稳……” 她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僵立在楼梯顶端的苏沐晴,里面充满了“宽容”和“恳求”。
他打横抱起叶清澜,转身就要往门外冲,口中怒吼道:“苏沐晴!你!”
苏沐晴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她想尖叫,想控诉,想告诉陆之尧是这个女人自己摔下去的!可喉咙像是被寒冰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巨大的冤屈和刚才陆之尧毫不犹豫冲过去抱起叶清澜的画面在她脑中反复撕扯,让她摇摇欲坠。她只能死死抓住冰冷的楼梯扶手,指节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清澜,坚持住!” 陆之尧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他抱着叶清澜站起身,对着管家吼道:“备车!去医院!”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楼梯上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苏沐晴,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硬下心肠,抱着叶清澜就要往外冲。
“等等!” 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只见沈星河快步走了进来,他今日依旧是一身标准的衬衫西裤,浅灰色衬衫熨烫得还算平整,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意地敞开着,不似平日那般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细巧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头发有些凌乱,左手提着一个医疗箱,站在门口,气息有些不稳。
“星河!你来得正好!” 陆之尧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快看看清澜!她摔伤了头!” 他抱着叶清澜,看着她额角不断渗出的、在白皙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的鲜血,心都揪紧了。
叶清澜恰到好处地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泪水混合着血痕蜿蜒而下,更添几分凄楚可怜。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声音断断续续:“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 她的目光却投向僵立在楼梯顶端、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苏沐晴。
整个空间弥漫着紧张和压抑,苏沐晴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巨大的冤屈和绝望让她几乎窒息。
“对,叶清澜说得没错。” 他拎着医疗箱,步伐沉稳地走近,目光锐利地扫过叶清澜的伤口,然后落在陆之尧脸上,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她确实是自己摔倒的,跟嫂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在场的几人瞬间懵了!
叶清澜: 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沈星河……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他看到了?!不可能!他明明刚进门!她脑中警铃狂响,精心构筑的谎言堡垒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轰然击中,裂开一道缝隙。恐慌和难以置信让她瞬间忘了表演,身体在陆之尧怀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连装出来的呻吟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凭什么坏她好事?!
苏沐晴: 空洞绝望的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星河。那冰冷刺骨的绝望深渊里,突然被投入了一缕刺目的阳光!巨大的震惊和与感激瞬间淹没了她。沈星河……他在帮她!他在为她说话!她看着沈星河,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绝处逢生的、带着巨大委屈和感激的泪水。
陆之尧: 他抱着叶清澜的手臂猛地一僵,脸上的焦急瞬间被错愕取代。他猛地转头看向沈星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你……你怎么知道?!” 他甚至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叶清澜的手臂,仿佛想确认她的存在和伤势的真实性。
沈星河面对陆之尧的质问,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微微挑眉,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反诘:“我怎么知道?不是亲口说的吗?‘是我自己没站稳,跟苏小姐没关系’。”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清晰地重复着叶清澜刚才的话,然后目光转向怀中的叶清澜,又落回陆之尧脸上,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怎么,陆总?你不相信叶小姐亲口说的话?还是……你根本不相信嫂子的为人?”
这直击灵魂的两连问,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陆之尧的心上!他如遭雷击,瞬间哑口无言!
对啊!清澜自己都说了是她自己没站稳,跟沐晴没关系!他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地认为是沐晴推了她?是因为……不信任?他认定了苏沐晴因为流产了精神不稳定也是有可能的。这个认知让陆之尧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愧和无地自容。他看着楼梯上泪流满面的苏沐晴,一股巨大的懊悔和心疼瞬间攫住了他,自己怎么可以不信任她……
“疼……之尧哥哥……星河哥哥……好疼啊……头好晕……”
就在陆之尧陷入自我拷问的漩涡时,叶清澜的哭腔再次响起,强行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对她极其不利的质问。她必须立刻把陆之尧的注意力拉回来!她虚弱地呻吟着,身体在陆之尧怀里微微扭动。
沈星河不再理会陆之尧的窘迫,快步上前,示意陆之尧把叶清澜放在沙发上。动作利落地打开医疗箱:“别怕,我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 他一边戴上无菌手套,一边语气平静地说着,把叶清澜的手挪开,他拿起镊子和消毒棉球,凑近叶清澜的额角,仔细看了看:“哦?看着流了不少血,吓人一跳,没想到创口原来这么小啊,你别担心。。”
什么?! 叶清澜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什么意思?!
沈星河仿佛没看见她瞬间僵硬的表情,自顾自地拿起一个沾满消毒酒精的棉球,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哄劝的意味:“没事了,我现在给你消毒,会有点疼,忍着点哦。”一股酒精味钻进叶清澜的鼻腔。
“啊?酒……酒精?!” 叶清澜瞳孔骤缩,差点惊叫出声!酒精!那可是直接涂在伤口上会剧痛无比的东西!她本能地想躲闪拒绝!
然而,沈星河的动作快如闪电!根本没给她躲闪的机会!
“啊——!!!嘶~~~~~疼!疼死我了!之尧哥哥!好疼啊!呜呜呜……星河哥哥轻点……轻点啊!!!”
别墅内瞬间爆发出叶清澜凄厉无比的惨叫!那叫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真实的剧痛。佣人们并不敢上前,只是默默的踮起脚,看着这“医治”的画面。叶清澜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手指死死掐住了陆之尧的手臂,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病娇可怜的虚弱模样?她要在陆之尧面前维持“惹人怜爱”的形象,但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面部表情都失控了。
陆之尧被她掐得生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惊得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开口让沈星河轻点。
但沈星河的动作更快!消毒过程在他手中仿佛只是瞬间。
“好了。” 沈星河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声惨叫只是背景杂音。他随手撕开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卡通图案的创可贴,“啪”地一声,精准地贴在了叶清澜额角那个只有米粒大小的创口上。
“……” 陆之尧看着那个小小的卡通创可贴,再看看叶清澜脸上残留的泪痕和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惨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刚……刚才出了那么多血……你就……就贴一个创可贴?” 这和他预想的头破血流、需要急救缝针的惨烈场面相差太远了!
闻言淡淡地瞥了陆之尧一眼,语气理所当然:“是啊,伤口本来就很浅很小。”
说着便拿起蘸有生理盐水的纱布,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别哭了,脸都花了,我帮你擦擦。”
他的动作轻柔,自叶清澜额角那枚滑稽的创可贴旁,细致地向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与血污。
然而被一同擦去的,还有叶清澜那层完美的精致妆容。
擦拭过后,她右半边脸呈现出一种与左脸截然不同的景象:略显暗沉的真实肤色;精心勾勒的眼线和眼影消失无踪,那只原本显得又大又无辜的眼睛,瞬间被打回原形,小了一圈不止。
两边脸形成了滑稽而又残酷的鲜明对比,冲击力十足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沈星河看了一眼叶清澜,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医术”。
他利落地收拾着医疗垃圾,顿了顿,补充道,“放心,位置也不在危险区域。这点小伤,过个三五天,保管恢复得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 四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具有戏剧性了!从沈星河出现、语出惊人、到快速消毒、贴上创可贴、贴心擦拭,整个过程可能连十分钟都不到!
楼梯上的苏沐晴彻底看呆了。她的大脑完全跟不上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前一秒,她还在绝望的深渊里,以为陆之尧会抱着叶清澜头也不回地离开,从此再也不相信她;下一秒,沈星河如同天神降临,不仅用叶清澜自己的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还只用了一个棉球和一个创可贴,就彻底揭穿了叶清澜那场声势浩大、鲜血淋漓的苦肉计!
沈星河怎么突然就来了? 来得如此及时,仿佛算准了时间!他……他刚才用酒精……是故意的吗?
苏沐晴知道,她得救了。沈星河,是她的救星。
沈星河利落地扣上医疗箱的卡扣,动作干脆利落,从容起身,掸了掸衣服上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闲适。目光扫过沙发上脸色惨白、额角贴着可笑创可贴的叶清澜,最后落在楼梯上那抹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上。
他适时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客厅残留的紧绷空气,精准地指向那个此刻最需要被关注的人:“陆总,” 沈星河的目光平静地看向陆之尧,“看看嫂子吧。她刚刚经历那么大的惊吓,脸色白得吓人,肯定吓坏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荡开了陆之尧被叶清澜占据的心绪。他猛地循着沈星河的视线望去——
楼梯顶端,苏沐晴单薄地站在那里。她只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睡裙,宽大的裙摆衬得她身形更加纤弱无助,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和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悸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泪水无声地、源源不断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狠狠砸在陆之尧的心上。
轰——!
陆之尧的心脏骤然紧缩,酸楚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看到了什么?那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呵护的爱人啊!就在刚才,他竟因为一场拙劣的表演,对她产生了怀疑,用那样冰冷不信任的眼神刺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