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
瞥见屏幕上“母上大人”四个大字,沈星河的神经瞬间绷紧。他几乎是弹射而起,抄起手机就往卧室里冲,动作慌乱,膝盖撞上沙发边沿都顾不上疼。刚冲进卧室,转身想关门时,脚下的拖鞋又勾住了地毯的边穗,让他一个踉跄,手忙脚乱地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顾寒洲跟在后面,“哎,哎,你慢……”
视频接通,与他这边的兵荒马乱截然不同,画面甫一亮起,便是满屏岁月静好的安然。
一位谢书韵正坐在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修剪过的蔷薇花圃。她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光晕里,气质温婉从容,岁月仿佛只在她身上沉淀下了优雅,未曾留下半分风霜。一头海藻般丰盈的深棕色长卷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细腻。
“星河,怎么喘得这么厉害?”谢书韵温柔的声音传来。
沈星河眼角余光却瞥见卧室门缝外,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好整以暇地倚在那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心头警铃大作,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飘:“没……没事妈,就是、就是有点感冒,今天请假在家休息呢。”
话音未落,那道影子便动了。卧室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精准地落入手机摄像头的范围之内。
手机那头的谢书韵目光越过儿子,微微一怔:“星河,你身后……这是?”
“!!”沈星河猛地回头,正对上顾寒洲那双含笑的眼。
【猪队友啊!谁让你进来的?!】
他脑内疯狂尖叫,脸上却要竭力维持镇定,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成了绯红色,手指无措地攥紧了睡衣的下摆,磕磕巴巴地解释:“啊……额……这是……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下意识地用手肘往后顶了顶,压低声音,用气音警告道:“顾寒洲!”
然而顾寒洲非但没退,反而落落大方地朝镜头微微颔首,声线沉稳而富有磁性:“阿姨您好。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星河的。”
【顾寒洲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啊啊!】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平地惊雷,沈星河脑子“嗡”的一声,理智瞬间断线,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转身,抬手就去捂顾寒洲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比起顾寒洲那句信息量巨大的话,谢书韵显然更震惊于儿子这个亲昵又急切的动作。她脸上的笑容有了瞬间的凝滞,眼底多了一丝探究和了然。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时候跟人有过这么……不设防的肢体接触了?
她若有所思地将“顾寒洲”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过了一遍,眼神微变,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请问……是顾氏集团的那个顾寒洲,顾总吗?”
顾寒洲由着沈星河捂着自己的嘴,高大的身躯微微后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眼神却坦然地回应着视频那头的审视,声音从沈星河的指缝间闷闷地传出:“是我。”
谢书韵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立刻转头,朝着镜头外喊了一声:“清源,清源,你快过来一下!”
很快,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镜头旁:“书韵,怎么了?”
谢书韵没说话,只是将手机转向他。沈父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年轻人身上,特别是看到顾寒洲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时,他明显一愣,随即与妻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爸……”沈星河刚叫出一个字,就见视频画面猛地一晃,变成了沈家别墅那华丽的水晶吊灯。
“诶?爸?妈?”
听筒里传来父母压低声音、听不太真切。
“……真的是他?”
“错不了,就是……”
“爸妈?你们怎么了?没事吧?”沈星河对着天花板焦急地喊道,生怕二老出了什么意外。
几秒后,谢书韵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带着笑意:“没事没事,我跟你爸没事,手机没拿稳。”
夫妻俩重新出现在屏幕里,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沈星河见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谢书韵笑得愈发温柔:“看着你有寒洲,顾总照顾你,爸妈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妈妈再打给你。”
沈星河总觉得父母有点怪,但还是乖乖应道:“啊……好,那再见爸妈。”
就在他准备挂断时,顾寒洲忽然凑过来,对着屏幕笑得一脸“乖巧”:“再见爸妈——啊不,再见叔叔阿姨。”
对面先是一愣,随即沈父爽朗的笑声传来,谢书韵更是笑得眉眼弯弯,连声应道:“哎,好,好!再见!”
视频“啪”地一声被沈星河挂断。他羞愤欲死,猛地转过身,用那点没什么力道的拳头捶了顾寒洲一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疯了你!”
顾寒洲捉住他的手,看着他烧红的脸颊,眼底是得逞的笑意,语气却无比无辜:“我这不是……一紧张,就说错话了么。”
顾寒洲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得逞后的戏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星河发烫的耳廓,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再说了,叫爸妈这种事,难道不是……迟早的么?”
沈星河浑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涌上了头顶。他耳根处的滚烫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连脖子都泛起了薄红。
“我、我只是说我们可以试试!又没说要见家长!你这样一说,他们肯定会……”沈星河语无伦次地反驳着,话说到一半,看着顾寒洲那双盛满了狡黠笑意的眼睛,瞬间反应过来,“嗯?你……你是故意的!”
顾寒洲看着沈星河小嘴叭叭的就想吻上去,但是又不敢,顾寒洲的喉结不受控制地重重滚动了一下,咽下了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冲动。
他手臂猛地一收,在沈星河一声短促的惊呼中,轻松地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哎!哎!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身体突然的悬空让沈星河心头一慌,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抓住了顾寒洲胸前的衬衫。
顾寒洲却像是没听到他的抗议,将他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中央。
他顺势在床沿坐下,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让沈星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顾寒洲看着他依旧带着薄怒、脸颊红扑扑的样子,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低声哄道:“好了,不闹了。是我不好,我错了,别气了,嗯?”
那最后一个上扬的鼻音,带着缱绻的温柔,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沈星河的心尖。
顾寒洲的身影忽然靠近,沈星河呼吸一滞,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他要做什么。
他凝视着沈星河的眼睛,最终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声音低沉而郑重:“你现在就乖乖在家养病,等我回来。”
沈星河所有的抗议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怔怔地看着对方,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嗯。”
直到听见玄关处传来大门轻微的闭合声,沈星河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刚才的画面和顾寒洲那句“迟早的事”。迷糊间,困意再次袭来。
片刻后,卧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顾寒洲去而复返。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见沈星河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熟睡,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视线与床上的人齐平。看着沈星河恬静的睡颜又让他心动不已。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低语:“我去公司了……爱你。”
说完,他就想印下一个告别吻。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沈星河额头的那一刹那——
沈星河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模糊的视野里,是顾寒洲线条分明、近在咫尺的下颌轮廓。他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含糊地“唔……”了一声。
顾寒洲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窘迫,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脖子烧到了耳根。
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而,沈星河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顾寒洲的心跳在疯狂擂动。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那个被中断的动作继续了下去。
一个轻柔的的吻,如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沈星河温热的额头上,一触即分。
整个世界仿佛又重新归于寂静。
而沈星河慢慢睁开眼睛,因为那个吻睡意驱散了大半。
顾寒洲彻底离开,沈星抬手摸了摸额头被他亲吻过的地方,这个人……顾寒洲……
他真的是自己认知中那个冷酷霸道、不近人情的顾寒洲吗?还是说,因为自己的意外闯入,剧情的蝴蝶效应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有点幼稚的霸道,有点明目张胆的腹黑,却又该死的温柔体贴的顾寒洲?
沈星河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抓紧了柔软的被角。被他照顾,被他“投喂”,被他强势地纳入羽翼之下的感觉……说实话,他一点也不讨厌。甚至,有一丝丝……沉溺。
沈星河在床上翻了个身,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顾寒洲在厨房里为他布菜时认真的侧脸,一会儿是他戏谑地逗弄自己时眼底促狭的笑意,一会儿是他吻上自己额头时那份小心翼翼……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让他的心跳也跟着忽快忽慢。
最后,他将有些发烫的脸颊在微凉的枕头上蹭了蹭,
……等他回来,好像也成了一件……让人莫名期待的事情。
沈星河终于抵不住病后的倦意,眼皮渐渐沉重,带着浅浅的笑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