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林赫的电话打了进来。
彼时,顾寒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沈星河则像只没骨头的猫,侧躺着将头枕在他的腿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顾总,叶氏的资金已到账,税后八千万已经打入您指定的账户。”
“知道了。”
他低下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好奇地望着他。
“叶家的钱到了?”沈星河问。
“嗯,八千万。”
沈星河霍的一下坐起来,“八千,万!?”顾寒洲微笑轻轻点头,
沈星河不可置信“这不是在做梦吧。”顾寒洲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笑容放大露出洁白的牙齿,沈星河伸手掐了一下顾寒洲大腿。顾寒洲疼的嘶了一声,沈星河看着顾寒洲疼痛的表情,“你疼了,是真的。”然后站起身,原地跳着转了两圈。
他猛地转过身,长腿一跨,坐上了顾寒洲的大腿,双手捧着对方英俊的脸,狠狠地“吧唧”了一口。
“你怎么这么厉害!”沈星河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喜悦。
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击,顾寒洲先是一愣,顺势伸出长臂,环住怀中人劲瘦的腰。一丝坏笑爬上他的嘴角,他刻意凑近沈星河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对方耳廓泛红:“还有更厉害的,想不想知道?”
“哎呀!”沈星河脸颊一烫,象征性地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说正事呢!这么多钱,他们怎么就肯了?”
顾寒洲低笑着,将他往怀里又带了带,让他坐得更安稳。他享受着沈星河全身心依赖的姿态,耐心地解释道:“很简单。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花一个亿,把这百分之十的股权买回去,从此叶氏还是他们叶家的,虽然伤筋动骨,但至少还是完整的。”
“第二,他们不买,那我就把这份股权,卖给叶氏在国内最大的竞争对手。你想想,如果他们的死对头,手里握着叶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可以随时查账,可以列席股东大会,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刻联合其他小股东投反对票……这等于在他们公司心脏里,安了一颗定时炸弹。”
沈星河听得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他们根本没得选。”
“对。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叶世荣是生意人,这笔账他算得清。”
“哇……”沈星河由衷地感叹,“叶清澜肯定要气死了。”
顾寒洲挑了挑眉,故意逗他:“怎么,心疼了?”
“谁心疼她!我要是心疼她,就不会卖回去了!要说心疼,有一个人倒是有可能。”
顾寒洲眼眸微沉:“谁?”
沈星河的眼珠狡黠地一转,拖长了声音:“陆——之——尧——呗。”
叶清澜现在怄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星河居然会这么狠,把股份高价卖回来,狠狠地羞辱了他们父女一番。更让她嫉妒发狂的是,顾寒洲竟然会为了沈星河做到这个地步,那种不问缘由、不计代价的偏爱,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
兜兜转转,她还是觉得陆之尧最好。虽然之前她用了许多心机,陆之尧也因此冷落了她,但他从未像顾寒洲这样,用如此冰冷、不留情面的商业手段将她逼入绝境。在陆之尧那里,她总能感觉到一丝容忍和心软。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斟酌再三,发去了一条信息:
叶清澜:之尧哥哥【委屈】
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气氛严肃。陆之尧正听着财务总监的季度报告,放在手边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和后面那个刺眼的表情符号,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随手将屏幕按灭,没有理会。
叶清澜没有马上收到回复,但她并不气馁,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继续营造着自己脆弱无助的人设。
叶清澜:我知道我做了许多错事,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可怜】
叶清澜:我现在好难过,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谁也不敢说,只想找你说说话【大哭】
会议结束,陆之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拿起了手机。一连串的信息跳出来,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有烦躁,有不耐,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终究还是点开了对话框。
陆之尧:怎么了
看到回复,叶清澜心中一喜,她立刻开始颠倒黑白地哭诉:
叶清澜:之尧哥哥,对不起,打扰你了。但是我真的好难过,星河他……
看到“星河”两个字,陆之尧的心莫名提了一下。
陆之尧:星河怎么了?
叶清澜:他太过分了!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他要这么对我们!
叶清澜:【语音消息】30″
陆之尧揉了揉眉心,他还是点开了语音,听筒里立刻传来叶清澜刻意压抑却又饱含委屈的哭声,“之前生日宴上传出的和顾寒洲的照片你也知道,但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但是顾寒洲认定了是我,对公司进行了打压,还,还敲诈了我10%的股份,说,呜呜,说如果不照做要搞垮我爸的公司,出于无奈我们才答应下来,没想到他转手就给了沈星河。而他更是利用顾寒洲的关系强行把股票高价又卖给我爸,呜呜,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陆之尧没什么表情地听完了语音,心中却一片清明。真没想到顾寒洲会维护沈星河至此,不过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顾寒洲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如果他没有证据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压叶氏呢?
手机听筒里,叶清澜的哭声渐渐停歇,只剩下刻意压抑的抽泣,仿佛在等待他的安慰和站队。
陆之尧现在对这种哭哭啼啼的抱怨本能地感到厌烦。
手机屏幕上,叶清澜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又发来一条信息。
叶清澜:之尧哥哥,我现在非常难过,心脏闷闷的疼,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陆之尧看着那行字,心情复杂,想象之前的几次,自己对叶清澜无条件信任,结果呢却是她对自己的精心算计,他顾念旧时情谊没有找她算账,但也不代表自己就是傻子,要一直对她宽容下去。
陆之尧:我不是医生,如果身体不舒服还是找一个医生比较好
叶清澜:你也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情绪影响非常大,只要让我看你一眼就好,你就是我的药
又是这个借口,曾经被这个借口骗过去多少次已经数不清。他看着叶清澜发来的情话,可以想象到此时叶清澜憔悴的样子,但,自己不能再被迷惑了。
陆之尧:清澜,我不在乎曝光照片是不是你所为,真实情况你最清楚。
陆之尧:据我所知,当初的股权转让是你们对顾寒洲名誉损失的赔偿。而他把股权给沈星河也是他自己的选择,现在沈星河如何处置自己的私有财产,是他的合法权利,而你们决定收购回来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正满心期待着安慰的叶清澜,在看到这条回复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反复读了好几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说的是什么话?
合法权利?他竟然跟她谈起了“合法权利”?
叶清澜的委屈瞬间被愤怒和不可置信占据了大脑,甚至忘了自己要装柔弱。
叶清澜: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在帮他说话吗?之尧哥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陆之尧看到“认识这么多年”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讽刺。是啊,这么多年,他才算真正看清了她。
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拉扯。
陆之尧:这不是谁帮谁说话的问题。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这是成年人的基本准则。当初你们设计顾寒洲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陆之尧:另外,这件事本质上是你们叶家和顾氏的商业博弈,与我无关。
陆之尧:我还有会,以后这种事,不必再告诉我了。
说完,他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扔在桌上,重新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看向窗外。世界瞬间清净了。
而手机的另一端,叶清澜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与我无关”。
“不必再告诉我了”。
叶清澜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怎么可以这样,他变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不应该是心疼自己吗?难道不应该是放下一切来照顾自己吗?
陆之尧想不明白,叶清澜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叶清澜是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用甜糯的声音喊着“之尧哥哥”的女孩。那份记忆里的柔软,曾一度是他无法轻易斩断的责任。
他也不想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但是叶清澜一次次做出的事情都表明她是一个心机深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陆之尧的脑海里,像放映旧电影般闪回着一连串的画面。最清晰的,莫过于那次在楼梯间,叶清澜为了栽赃苏沐晴,不惜从台阶上滚落的场景。他记得自己当时冲过去的惊怒,也记得叶清澜躺在地上,面露痛苦,而另一边,是苏沐晴苍白着脸,百口莫辩的委屈与震惊。
随着沈星河的到来才发现那场“意外”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精湛演出。
更可笑的是,当他决心与苏沐晴重归于好、彻底与叶清澜划清界限后,她的目标竟无缝衔接地转向了顾寒洲。
原来,她并没有多爱自己。
想到这里,陆之尧自嘲地笑了笑。
他笑自己以往的自以为是,真的以为叶清澜非他不可,将自己置于一个维护她和奔向苏沐晴的两难境地。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寻的烦恼。
刚才与叶清澜的对话,像是一场迟来了很久的清创手术,虽然过程免不了要割舍掉一些腐肉,但终究是将那盘踞已久的毒素彻底清除了,陆之尧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