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血战与德尔斐沦陷的消息,如同两股分别来自东方与西方的寒流,在“文明存续阵线”(cpF)内部以及全球隐藏的超凡世界里,卷起了滔天巨浪。短暂的胜利喜悦被盟友失陷的残酷现实彻底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紧迫感与危机意识。
沈清言在洛阳防线初步稳定后,并未留在城中养伤。尽管元气大伤,脸色依旧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但他深知时间不等人。“历史吞噬者”的攻击频率和强度都在提升,被动防御只会被逐步蚕食。他必须尽快恢复,并且更深入地了解敌人,找到除了硬碰硬之外的应对方法。
在周明远教授和星耀科技的全力支持下,大量的天材地宝、特制丹药以及蕴含纯净灵气的资源被源源不断地送至沈清言面前。他结合自身文明信力的特性,以及太初优化后的能量吸收模型,开始了争分夺秒的恢复与修炼。同时,他也并未放松对已复苏遗迹的监控与巩固。
“正气壁垒”虽然成功击退了灰色潮汐,但其覆盖范围和强度仍需日常维护与巡检,尤其是对那些遍布各地、相对脆弱的新生小型遗迹。这些遗迹如同文明网络的神经末梢,它们的稳定与否,直接关系到整个“华夏文明守护大阵”的根基。
日常巡检:海上丝路之痕
此次巡检的目标,位于东南沿海,一处新近被发现的、与宋元时期“海上丝绸之路”相关的小型遗迹。根据勘探,此地并非港口或城市遗址,而是一处古代航海者用于祭祀海神、祈求平安的简陋祭坛,以及旁边岩壁上一些记录着风向、潮汐和异域风情的模糊刻痕。
它蕴含的文明信力不算强大,但意义特殊,代表了华夏文明走向海洋、联通外界的古老记忆。在之前的“多点渗透”袭击中,这里也未能幸免,岩壁刻痕出现了轻微的模糊化,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灰败气息。
带队巡检的是苏晚,成员包括青萍、赵昊以及另外五名状态相对完好的龙组成员。沈清言本在静室调息,但心中忽有所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促使他决定亲自前往。他隐隐觉得,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型遗迹,或许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秘密。
一行人乘坐经过伪装的飞行器,低调地抵达了这处位于偏僻海岸线的遗迹。时值黄昏,残阳如血,将海浪与礁石染上了一层凄艳的红色。海风呼啸,带着咸腥的气息。
祭坛由粗糙的岩石垒成,布满青苔与岁月的痕迹。旁边的岩壁上的刻痕,果然比资料照片上显得更加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失去了原有的灵性。一丝微不可查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死寂感,萦绕在空气中。
“检测到微量‘遗忘迷雾’残留,活性极低,正在自然消散。”一名龙组成员手持能量探测仪,汇报着数据。
“按照标准流程,进行信力灌注净化,加固遗迹核心。”苏晚冷静下令。
两名擅长此道的龙组成员上前,掌心浮现温和的文明信力光华,准备注入祭坛和岩壁,驱散那最后的残余。
沈清言则站在稍远处,目光深邃地扫视着这片区域。太初的感知被他放大到极致,仔细分析着这里的每一丝能量流动和信息残留。他总觉得,这里残留的灰雾,与之前在洛阳感受到的,有某种极其细微的差别,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粘稠”与“惰性”。
就在那两名龙组成员的手掌即将触碰到祭坛的瞬间——
异变陡生!
雾气凝聚:活化的怨恨
毫无征兆地,那原本如同死物般附着在岩壁刻痕上、几乎快要自然消散的稀薄灰雾,猛地 剧烈翻滚、沸腾 起来!
它们不再是缓慢地飘散或侵蚀,而是如同被烧开的沥青,疯狂地向着祭坛上方的一点 汇聚、收缩!
速度之快,远超众人反应!
“后退!” 沈清言瞳孔骤缩,厉声喝道。
那两名龙组成员反应极快,闻声立刻暴退,但依旧被一股陡然爆发的、冰冷彻骨的吸力扯得一个踉跄。
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汇聚的灰雾在祭坛上空,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压缩的 灰色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一种远比之前精纯、也远比之前冰冷的能量波动!那不再是单纯的“否定”与“遗忘”,更夹杂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来自无数湮灭灵魂深处的—— 怨恨!不甘!以及一种想要将一切鲜活事物都拖入同样绝望深渊的 恶毒意念!
“这……这是什么?!” 赵昊博士失声惊呼,他手中的仪器指针疯狂摆动,瞬间爆表!
苏晚和青萍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兵刃出鞘,气息锁定那诡异的漩涡。其他龙组成员也迅速结阵,如临大敌。
沈清言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漩涡之中,正在孕育着什么!某种拥有初步“意识”或者“本能”的东西,正在由纯粹的“遗忘迷雾”凝聚而成!
这与他们之前遭遇的任何一次灰雾都截然不同!以前的灰雾,更像是一种遵循固定规则的自然现象(尽管这规则是“遗忘”),而眼前的景象,却仿佛赋予了这“现象”临时的、恶意的“生命”!
灰雾的翻滚与收缩达到了极致,那漩涡猛地一滞!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中,那浓稠的灰雾开始 塑形!
它们不再是无定形的气态,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巧手揉捏着,迅速勾勒出 模糊的、扭曲的轮廓!
那轮廓……隐约像是一个…… 身着古老破烂航海服的人形!?它的脸部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更深邃的灰色漩涡,仿佛通往虚无的眼窝!它的双手位置,灰雾凝聚成了如同枯骨利爪般的形态!周身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了“遗忘”与“怨恨”的冰冷气息!
一股强大的、带着精神污染力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这初步成型的“怪物”身上扩散开来,让在场的龙组成员们呼吸一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种种幻象:滔天的巨浪、断裂的船桅、沉入黑暗的窒息感、以及对陆地与生命的无尽怨恨……
“呜——!!”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充满了痛苦与怨毒的无声尖啸,猛地从那“航海服怨灵”的方向炸开!
太初紧急警告:聚合体诞生
几乎在这怪物初步塑形成功的同一瞬间,沈清言的脑海中,太初那冰冷的声音响起了最高级别的警报,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历史怨念’与‘被吞噬意识’碎片正在强制聚合!】
【能量反应急剧攀升!已超越灵鹫宫遭遇的普通灰雾强度!】
【目标正在形成稳定的能量核心……初步判定为‘遗忘行者’(暂命名)雏形!】
【其能量构成包含:87.3%‘强制遗忘’法则显化能量,11.5%源自未知被吞噬航海文明集体死亡瞬间的‘怨恨’与‘不甘’意念,1.2%……混杂的、无法识别的‘被消化’文明残渣……】
【综合威胁等级评估:极高!具备主动攻击性与精神污染特性!其‘怨恨’意念可大幅强化‘遗忘’效果的穿透力!】
【建议:立刻撤离!以小队当前状态,正面冲突胜率低于15%!重复,立刻撤离!】
太初的分析数据如同瀑布般刷过沈清言的意识,每一个结论都让他心头更沉一分!
“遗忘行者”?由“历史怨念”和“被吞噬意识”聚合而成?!
这印证了他之前最坏的猜测!“历史吞噬者”不仅仅是在抹除历史,它还在利用那些被吞噬历史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与绝望意念,创造出这种更加恐怖、更具攻击性的爪牙!
眼前的这个“航海服怨灵”,显然就是利用了这个“海上丝路”祭坛遗迹残留的、某个不幸葬身大海的航海者(或其群体)的绝望与怨恨,混合了高浓度“遗忘迷雾”塑造出来的怪物!
它不再是规则的死板执行者,而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活着的武器!
“所有人!结防御阵型!缓慢后撤!不要主动攻击!” 沈清言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立刻下达指令。他知道,在这种充满怨恨的敌人面前,贸然攻击很可能反而会刺激它,或者被它的怨恨意念侵蚀。
龙组成员们训练有素,立刻收缩阵型,以内力构筑起联合防御屏障,小心翼翼地开始后撤。
然而,那初步成型的“航海服怨灵”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离开。
它那漩涡般的“眼窝”猛地锁定了正在后撤的队伍,尤其是队伍中气息最为“鲜活”、蕴含着文明信力的沈清言和苏晚等人。
“嗷——!”
它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怨毒的无声咆哮,模糊的利爪猛地向前一挥!
嗤——!
一道凝练的、不再是灰色而是近乎 漆黑色的能量箭矢,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强烈的“遗忘”与“怨恨”双重意念,如同穿越空间般,瞬间就射到了龙组联合防御屏障的面前!
这黑色箭矢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和“否定”,留下了一道短暂的、扭曲的轨迹!
“小心!” 苏晚清叱一声,短刃爆发出璀璨光华,率先迎上!
轰!
黑色箭矢与苏晚的短刃以及龙组的联合屏障悍然碰撞!
没有巨大的声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诡异波动扩散开来!
苏晚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恶毒的意念顺着短刃直冲脑海,无数沉船、溺亡、对陆地渴望而不得的绝望幻象瞬间涌现,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心神失守!她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才勉强稳住。
而那道联合防御屏障,在与黑色箭矢接触的瞬间,其光芒便剧烈黯淡,屏障本身仿佛失去了部分“存在”的意义,变得脆弱不堪!站在最前方的两名龙组成员更是如遭重击,脸色一白,嘴角溢血,显然是精神层面受到了冲击!
仅仅一击,就让状态本就不佳的龙组小队吃了亏!
这“遗忘行者”雏形的攻击力,远超寻常灰雾!其蕴含的“怨恨”意念,极大地增强了“遗忘”效果的破坏力!
“不能让它继续攻击!它会吸收我们的负面情绪和逸散的信力壮大自己!” 沈清言立刻看出了关键。这怪物在通过攻击,汲取他们的“反应”作为养料!
他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撤离已经来不及,必须有人断后,甚至……尝试消灭它,至少是重创它,为其他人争取脱离的时间。
而此刻,队伍中拥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他。
尽管伤势未愈,尽管状态远非巅峰。
沈清言一步踏出,越过防御阵型,独自面对那散发着冰冷怨恨气息的“航海服怨灵”。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伤势与翻腾的气血,文宫之中的文明星河开始加速运转。这一次,他不能再用《正气歌》那种大规模、消耗巨大的言灵,需要更精准、更具针对性的力量。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锁定那扭曲的怨灵,缓缓开口,吟诵的不再是诗词,而是蕴含着华夏文明中,对于“安魂”、“抚怨”、“归葬”之意的古老祭文——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