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划破古渊昏暗的天际,速度催发到极致。凌清雪全力御剑,清冷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陈渊盘坐于剑光之中,双目紧闭,全力炼化着“玄元固魂丹”与“万年石乳”的药力。
精纯温和的药力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他干涸破裂的经脉,暂时稳固着那道布满裂痕、缠绕灰白气息的道痕。但道痕深处传来的阵阵虚空刺痛,以及灵力恢复的极其缓慢,都清晰地告诉他,他的伤势远未到可以乐观的程度。此刻的他,实力十不存一,莫说对抗星骸,便是遇上虚组织的普通金丹,恐怕都难以招架。
“你的道痕……伤得很怪。”凌清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探查,“并非纯粹的力量创伤,更像是……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强行撕裂了与天地法则的联系,又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强行粘合。是那‘虚无’之力?”
陈渊缓缓睁开眼,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是轮回与虚无碰撞的余波。若非侥幸悟得一丝轮回真意,暂时平衡了那股湮灭之力,我早已道消身殒。”
凌清雪沉默片刻,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轮回……虚无……你触及的力量层面,已远超寻常金丹。福兮祸之所伏,这等力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顿了顿,递过一只玉瓶,“这是‘九转还玉膏’,对外伤和经脉温养有奇效,内服外敷皆可。能恢复一分是一分。”
“多谢。”陈渊接过,没有矫情,立刻取出些许吞服,又将药膏涂抹在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一股清凉之意散开,疼痛稍减。
两人不再多言,全力赶路。沿途,他们能看到古渊大地因为星骸的异动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煞气翻滚得愈发剧烈,偶尔能看到一些低阶煞灵在疯狂地互相吞噬,仿佛预感到了末日的来临。天地间的灵气也变得紊乱而稀薄,仿佛都在被那高悬的寂灭星骸无形地抽取、压制。
“星殒,堡垒情况如何?星骸还有多久抵达?”陈渊每隔一段时间,便以神念询问。
“堡垒正在全力修复防御,韩长老和厉锋几乎不眠不休,但进度缓慢。星骸……速度似乎还在缓慢增加!预计抵达时间,可能比之前推算的还要提前半日!”星殒的回应一次比一次紧迫。
四天半!只剩下四天半了!
陈渊的心不断下沉。他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越来越熟悉的荒原景象,知道距离堡垒已经不远。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充满死寂与毁灭的庞大威压,正从远方的天际缓缓迫近——那是寂灭星骸的气息!
“我们快到了。”凌清雪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御剑的速度不由得又快了三分。
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残破不堪的聚煞堡轮廓,出现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然而,与堡垒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那悬浮于古渊上空、仿佛占据了半边天空、正在缓缓移动的、散发着无尽怨念与死寂的庞大星骸!
它比陈渊离开时,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加狰狞!星骸表面那些扭曲的痛苦面孔仿佛在无声地咆哮,道道灰黑色的寂灭光带如同垂天之云,缭绕在其周围,散发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它移动的速度看似缓慢,但那是因为其体积太过庞大,实际速度,已然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
“那就是……寂灭星骸……”凌清雪望着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存在,清冷的眸子里也忍不住闪过一丝骇然。即便相隔如此之远,那股纯粹的毁灭意志,依旧让她剑心震颤。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不断逼近的星骸,以及下方那如同暴风雨中孤舟般的堡垒。堡垒上空,那层“星辉壁垒”的光罩比之前更加黯淡,范围也缩小了许多,显然是为了集中力量,做最后的坚守。堡垒内外,隐约能看到无数渺小的身影在忙碌着,如同即将面对洪水决堤的蚂蚁,在进行着绝望而悲壮的努力。
剑光俯冲而下,落在了堡垒核心区域。厉锋和韩长老早已感受到气息,立刻迎了上来。
“令主!您回来了!”厉锋看到陈渊,虎目瞬间红了,再看到他身旁的凌清雪,以及陈渊那惨不忍睹的状态,声音更是哽咽,“您……您的伤……”
韩长老也是老眼含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朽无能!未能守护好堡垒,致使内奸作乱,阵眼受损,引来如此大祸!请令主责罚!”
陈渊上前一步,将韩长老扶起,目光扫过两人疲惫不堪、却眼神坚定的面孔,又看向周围那些因为他的归来而露出激动与希望神色的堡垒守卫,心中酸涩与决绝交织。
“起来,韩老。此事非你之过,是虚组织太过狡诈阴毒。”陈渊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我既归来,便与堡垒,与诸位,共存亡!”
他看向厉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厉锋,汇报情况!”
厉锋猛地一抹眼睛,挺直脊梁,快速道:“是!令主!堡垒现有战力,金丹期包括属下在内,仅存五人,筑基期约两百人,炼气期千余人。防御阵法,‘星辉壁垒’核心区域仅能覆盖听剑轩周边三里,强度不足全盛时期三成!戊土天擎因阵眼受损,稳定性下降,最多还能支撑……两次星骸的全力冲击!”
韩长老补充道:“资源方面,灵石储备仅够维持核心阵法运转三日!疗伤丹药几乎耗尽!而且……而且根据监测,星骸散发的寂灭力场正在不断增强,堡垒内部的灵气浓度正在急剧下降,许多低阶弟子已出现灵力溃散、神魂不稳的迹象!”
情况,比陈渊预想的还要糟糕百倍!
人力、物力、防御、时间……每一样都捉襟见肘,每一样都指向绝望!
凌清雪在一旁静静听着,清冷的眉头越蹙越紧。她没想到聚煞堡的状况竟已恶劣到如此地步。这已非绝境,而是死地!
陈渊沉默着,抬头望向那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堡垒碾碎的寂灭星骸,又看了看身边这些将最后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部下,脑海中念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
硬抗?绝无可能!
撤离?时间不够,又能撤到哪里?古渊虽大,却无净土!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看向韩长老:“韩老!堡垒所有库存的‘星辰蕴生草’、‘陨星煞铁’,以及我之前带回来的所有与星辰、煞气相关的顶级灵材,全部集中到听剑轩废墟!立刻!马上!”
韩长老一愣:“令主,您这是要……”
陈渊没有解释,又看向厉锋:“厉锋!挑选一百名意志最坚定、不畏死的筑基修士,同样到听剑轩集合!告诉他们,此去,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不愿者,绝不强求!”
厉锋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陈渊绝对的信任,立刻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
最后,陈渊看向凌清雪,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恳请:“凌仙子,陈渊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凌清雪似乎猜到了什么,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你说。”
“若……若我最终失败,堡垒阵法崩溃的那一刻……”陈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请你,带着厉锋、韩老,以及尽可能多的堡垒修士,突围出去!你的玄天剑气,或许能在那寂灭力场中,撕开一线生机!”
凌清雪看着陈渊那双充满决死意志的眸子,良久,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既与你同来,便没想过独自离开。”
“你的战场,便是我的战场。”
“要死,便一起死在这堡垒之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玄冰撞击,清晰而坚定,不容置疑。
陈渊深深地看着她,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多谢。”
就在这时,星殒急促的警告在陈渊脑海炸响:
“陈渊!星骸已进入最后加速阶段!预计二十四个时辰后……撞击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