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大巴车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经历了长途跋涉、高寒缺氧、以及山顶那场震撼心灵的“奇遇”,几乎所有人都累得东倒西歪,车厢里弥漫着浓厚的疲惫和满足后的宁静。
只有引擎的轰鸣和偶尔的鼾声响起。
赵羲凰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明黄色绸缎包裹。
一天的折腾,即便是她,此刻也感到一阵阵倦意袭来。
尤其是大巴车再次行驶在那条着名的“炮弹坑”路上,剧烈的颠簸几乎要把人的骨架摇散。
又一次猛烈的颠簸,赵羲凰的脑袋猝不及防,“咚”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冰冷的车窗玻璃上!
“嘶——”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额头,睡意瞬间消散大半,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
这破路!这破车!
她揉着发痛的额角,心里一阵烦躁。
看着旁边空着的座位原本坐她旁边的男生大概是累了,跑到后面找空位躺着了,又看看这颠簸的程度,她知道,想靠着车窗睡是不可能了,非得再磕几个包不可。
目光在车厢里逡巡,寻找着能“借”来一用的、相对平稳的“枕头”。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斜前方隔着过道的两个男生身上。
那是两个看起来体格还算结实的男生,正并排坐着,也都累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们的腿……看起来似乎……还算宽敞?
一个恶作剧般的、带着点报复路况和疲惫的念头,悄然升起。
赵羲凰抱着包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颠簸的车厢里稳住身形,然后两步跨到过道对面,直接挨着坐在外侧的那个男生,一屁股坐了下来——挤在了他和车窗之间那个狭小的空隙里。
两个男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了,茫然地睁开眼看着她。
赵羲凰也不解释,只是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因为疲惫和头疼而显得格外“柔弱”、“可怜”的、水汪汪的眼神,用带着浓重鼻音、软糯含糊的声音抱怨道:“车太颠了……脑袋撞得好疼……借你们的腿靠一下睡会儿,行不行?”
说完,根本不给他们反应和拒绝的机会,身体一歪,脑袋就朝着离她最近的那个男生的大腿枕了下去!
然而,她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她的身高!
接近一米九一的身高,即便是蜷缩着,想要完全躺平在两个并排而坐的男生腿上,也根本不可能!
她的脑袋刚枕到靠过道男生的腿上,上半身和长长的腿就无处安放了,斜斜地朝着靠窗那个男生的方向滑去……
靠窗的男生眼见一个巨大的、带着清冷香气的“阴影”朝着自己压过来,下意识地想伸手推开或者挡住,但手伸到一半,看到赵羲凰紧闭着眼、眉头微蹙、仿佛真的难受极了的侧脸,那双手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然后……默默地、僵硬地收了回去。
于是,在周围几个尚未完全睡着的同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赵羲凰以一个极其别扭又霸道的姿势,“占据”了两个男生的大腿作为“枕头”和“支撑”。
她的脑袋枕在靠过道男生的左腿上,上半身和另一条手臂则斜搭在靠窗男生的右腿上,整个人像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慵懒又庞大的猫科动物。
两个男生瞬间僵成了两尊雕像!身体绷得笔直,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从未与异性还是如此漂亮的异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甚至堪称“亲密”的接触,更何况是以这样一种被“强制征用”的方式!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一直红到耳根。
车厢的颠簸依旧,但赵羲凰躺在“人肉减震床”上,感觉果然好了许多,脑袋不再磕碰,虽然姿势别扭,但困意重新汹涌而来。
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脑袋的位置,在男生紧绷的大腿上蹭了蹭,似乎找到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靠窗的男生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那张近在咫尺的、美得毫无瑕疵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挺翘的鼻尖,微张的、泛着水光的红唇……他的心跳得像擂鼓,脸烫得能煎鸡蛋。
他犹豫再三,偷偷看了看周围幸好大多数人睡了,又看了看赵羲凰身上那单薄的、在车厢暖气下也略显不足的孔雀蓝系服。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用极其缓慢的动作,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件厚实的、毛绒绒的灰色羊绒袄。
他屏住呼吸,手臂微微颤抖着,将羊绒袄轻轻地、轻轻地盖在了赵羲凰从肩膀到腰腹的位置,尽量不碰到她。
羊绒袄带着男生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温暖瞬间包裹了赵羲凰。
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绒毛,嘴唇微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满足鼻音的软语:
“嗯……谢谢……”
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心尖。
“!!!”
盖衣服的男生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脸“轰”地一下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头上仿佛真的要冒出蒸汽了!
他猛地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漆黑山影,胸膛剧烈起伏,再也不敢低头看腿上的人一眼。
而另一个被枕着腿的男生,虽然没被“谢谢”,但也听到了那声软语,同样脸红如血,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
大巴车在夜色中颠簸前行,车厢内光影明灭。两个男生如同最虔诚的守护者或者说,最僵硬的靠垫,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姿势,感受着腿上那份甜蜜又煎熬的重量与温暖。
而始作俑者赵羲凰,则在温暖羊绒袄的包裹和“人肉枕头”的缓冲下,睡得香甜,嘴角甚至微微上翘,似乎做了一个不错的美梦。
这趟颠簸而漫长的归途,似乎,也因为这点意外的小插曲,而变得不那么难熬,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青春萌动的微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