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是不需要感情的。
当新鲜感过去,当这个“玩具”不再能满足主人的虚荣心时,被抛弃,就是唯一的结局。
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别墅的门铃,突然响了。
一个佣人领着一个衣衫褴褛,但眉眼间和富太太有几分相像的男孩走了进来。
男孩的手里,拿着一封泛黄的信。
富太太看到那个男孩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颤抖着接过那封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最后,她一把扔掉信,冲过去紧紧抱住那个男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儿啊!我的宝儿!你终于回来了!妈找你找得好苦啊!”
原来,这个男孩,才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当年战乱,他们一家走散,她以为儿子早就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这本该是一场感天动地的母子重逢。
可万界观众,却嗅到了一股残忍的味道。
因为他们看到,在富太太抱着亲生儿子喜极而泣的时候,穿着滑稽小西装的三毛,正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刚刚还对他“嘘寒问暖”的干妈,此刻,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他。
仿佛他只是一个碍眼的摆设。
重逢的狂喜过后,富太太终于注意到了旁边的三毛。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烦。
她指着三毛,对旁边的佣人冷冷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赶出去!晦气!”
佣人面露难色:“太太,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富太太的声音尖利起来,“我的亲儿子都回来了,留着这个野种干什么?看着就烦!快点!让他滚!把他身上这身衣服也扒下来!那是我给我儿子准备的!”
从天堂,到地狱。
只用了一瞬间。
三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佣人粗暴地架了起来。
他身上的小西装被蛮横地扯下,露出了里面单薄的旧衣服。
他被一路拖拽着,推出了那扇华丽的大门,然后被重重地,扔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大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无情地关上。
隔着门板,他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一家团聚的欢声笑语。
三毛趴在雪地里,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那扇曾经让他以为是通往“家”的大门。
雪,越下越大。
很快,就在他小小的身子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他再次,回到了这个冰冷的,不属于他的街头。
万界,在这一刻,彻底炸了。
“操!这个臭娘们!”
一方武道大世界中,一个脾气火爆的魁梧武者看得怒发冲冠,双目赤红。
他猛地站起身,体内的真气轰然爆发!
“轰!”
他身旁一块足有千斤重的巨石,应声炸裂,化作漫天齑粉!
“我真想进去把那一家子全宰了!什么狗屁东西!用完就扔?真当人是垃圾吗?!”
他身边的同门,也是个个义愤填膺。
“师兄息怒!莫要气坏了身体!”
“息怒个屁!老子现在只想杀人!这天幕里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为什么好人就活该被这么欺负?!”
另一方修仙世界。
一个平日里以“斩妖除魔,维护正道”为己任的名门大派,此刻,整个门派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
掌门真人紧紧地攥着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那由千年寒铁打造的扶手,竟被他捏出了清晰的指印。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他身后的长老们,一个个脸色铁青。
“掌门,此妇人之行径,比之邪魔外道,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是人神共愤!”
“以玩弄人心为乐,以践踏善良为荣!此等心性,若在我界,必遭天诛!”
“我等修道之人,讲究心平气和,可今日见了此景,贫道的道心,都险些失守!”
万界的弹幕,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沸腾。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争论,再也没有任何不同的观点。
所有人的枪口,都一致对外。
那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天幕都点燃!
“我宣布,从今天起,这个臭娘们就是我的头号黑名单!谁也别跟我抢!”
“前面的别急,我出十万灵石,买这个女人的人头!”
“我加二十万!外加一部天阶功法!”
“都让让!本魔尊出一百万!另外,本尊要让她尝遍我血魔宗一千零八十种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道的老哥这次我挺你!干死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坏了,这是纯粹的恶!她根本不把三毛当人看,她的怜悯,她的善良,全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最恶心的是什么?是她找到了亲儿子之后,对三毛的那种态度!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和嫌弃,就好像扔掉一件穿脏了的衣服!太伤人了!”
“破防了,家人们,我真的破防了。我本来以为三毛救了婴儿之后,会迎来好运,结果现实给了我一巴掌。我以为他被收养,是新的开始,结果现实又给了我一记穿心脚!”
“别说了,我的心已经碎成了二维码,扫都扫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烂透了。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愤怒,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正气凛然的英雄,还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挣扎求生的凡人。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对那个黑暗的时代,发出了最愤怒的控诉,对那个名叫三毛的孩子,流露出了最深切的同情。
他们从未如此统一过。
也从未如此无力过。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地,被这个世界,伤得体无完肤。
三毛流浪记的世界里。
真正的三毛,正呆呆地,看着天幕上的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被那个“妈妈”带回了家。
他看到了自己笨拙地学着西餐礼仪,被尺子打手。
他看到了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被那些贵妇人围观。
最后,他看到了自己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大门,扔在了雪地里。
那一幕,是那么的熟悉。
又是那么的刺痛。
小小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寒冷。
街角的寒风,远不及此刻心中半分的冰冷。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
是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在他的四肢百骸里,疯狂蔓延。
他以为,那只是他一个人的经历。
他以为,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不幸。
可现在,天幕把这一切,都放给了所有人看。
他短暂的幸福,他被抛弃的痛苦,他那点可怜的,不为人知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揭开,暴晒在阳光之下。
不,那不是阳光。
那是万界生灵怜悯的,同情的,愤怒的目光。
这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需要同情。
他只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地去讨好,去学习,最后还是被扔掉了?
是因为自己不够乖吗?
还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配拥有一个家?
他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
他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将他彻底淹没。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他不想再看了。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那颗好不容易才在无数苦难中,变得坚硬起来的心,会彻底碎掉。
天幕的画面,并没有因为任何人的情绪而停止。
它依旧冷酷地,继续播放着三毛的“未来”。
画面,变得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压抑。
被赶出“家”门的三毛,为了生存,再次走上了街头。
他找到了一个擦皮鞋的摊子,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买来了鞋油和刷子。
他跪在地上,卖力地给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人擦着皮鞋。
他擦得很认真,很仔细,将那双皮靴擦得锃亮,几乎能照出人影。
然而,那个军官,非但没有给钱,反而一脸戏谑地,用那只擦得锃亮的皮靴,踩在了三毛的头上。
“哈哈哈,你看这小子,跟条狗一样!”
军官和他的同伴们,发出了刺耳的哄笑。
三毛小小的身子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他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羞辱过后,军官一脚踢翻了他的鞋油箱子,带着同伴们,大笑着扬长而去。
黑色的鞋油,洒了一地。
就像三毛那颗,再次被染黑的心。
万界观众的怒火,刚刚平息了一点,瞬间又被点燃了。
“畜生!一群畜生!”
“这还是人吗?欺负一个孩子,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世界里,穿得越光鲜,心就越黑!”
画面一转。
三毛又去拜师学艺,想学一门手艺糊口。
他拜了一个木匠为师。
他以为,只要自己勤快肯干,总能学到东西。
可所谓的“师父”,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所有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的。
而师父自己的儿子,却在一旁吃着糖葫芦,看着他干活。
只要三毛稍有不慎,打翻了水桶,或是劈错了木柴,换来的,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毒打。
鞭子,棍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晚上,他只能睡在冰冷的柴房里,盖着薄薄的稻草。
而师父一家,却在温暖的屋子里,吃着热腾腾的饭菜。
他饿得受不了,去厨房偷拿了一个冷馒头,被发现后,又被打了个半死。
“反了你了!小杂种!还敢偷东西!”
师父的怒骂,和拳脚一起,落在他瘦弱的身体上。
“这他妈是学艺?这他妈是坐牢!”
“师父?我呸!他也配?这分明就是个奴隶主!”
“举报了!必须举报!这是非法雇佣童工,外加虐待!”
“楼上的,你跟一个已经烂到骨子里的世界,讲法律?”
“我……我看不下去了,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这个孩子……”
万界的弹幕,已经从愤怒,渐渐转向了无力和绝望。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三毛,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每一次,都带着一丝希望。
每一次,都被现实,碾得粉碎。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三毛参军的场景。
或许,他是为了那身军装,看起来很威风。
或许,他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
又或许,在他小小的内心里,还存着一丝“保家卫国”的天真念头。
他穿上那身不合身的军装,拿起了比他还高的枪。
他以为,军队,总该是一个讲纪律,讲正义的地方了吧?
然而,他看到的,是军官们克扣军饷,倒卖军粮,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
而底层的士兵们,却连饭都吃不饱,穿着破烂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看到的,是老兵对新兵无休止的欺凌和霸压。
他看到的,是面对敌人时的懦弱无能,和欺压百姓时的耀武扬威。
他所到之处,皆是地狱。
他所见之事,皆是黑暗。
画面中,三毛站在一片荒芜的战场上,周围是残垣断壁,和散落的尸体。
他茫然地看着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点光。
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麻木。
他的意难平,是生错了时代。
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那么可笑。
天幕之上,画面最终定格。
瘦小的三毛,穿着那身空荡荡的军装,站在尸骸遍野的战场上。
他的背后,是断壁残垣。
他的脚下,是焦黑的土地。
他的眼中,是无尽的麻木与空洞。
整个万界,死一般的沉寂。
先前那滔天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无力。
压抑。
极致的压抑。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观众的咽喉,让他们喘不过气。
“结束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弹幕上才飘过这样一句。
“他……最后怎么样了?”
“不知道,历史没有记载,他只是那个时代里,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尘埃……呵呵,他明明那么努力地想活下去啊!”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啊!”
弹幕再次爆发,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夹杂着浓浓的绝望和悲怆。
斗气大陆。
魂天帝看着画面中那个麻木的孩子,这位屠戮了无数生灵的枭雄,此刻竟罕见地沉默了。他身后的虚无吞炎,那团吞噬万物的黑炎,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人吃人……这个世界,比本帝的魂族,要有意思多了。”他低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
完美大世界。
石昊独立于九天之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征战一生,见过太多黑暗与诡异,可屏幕中那最纯粹的、来自人性的恶,依旧让他怒火中烧。
“这样的世界,当灭!”
一声怒吼,震动了整片界海!
仙域,有不朽之王睁开了沉睡万古的眼眸,冷漠地望向天幕。
“蝼蚁之世,罪孽深重,当以神罚涤荡!”
他的声音化作法则,响彻寰宇。
“请天幕降下神罚!”
“请天幕降下神罚!”
“请天幕降下神罚!”
一时间,诸天万界,无数强大的存在,无论是仙王、魔主,还是科技文明的舰队统帅,竟不约而同地向着天空中的那片光幕,发出了最愤怒的请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