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万里,风里都是喜气。
人界长街正热闹着,鼓乐声声,灯火将夜色染得如霞。
凌渊泽看着那一幕,眼里亮着温柔的光。
他轻声开口:“小白,你看他们……多幸福。新娘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白君尘站在他身侧,目光却不在远处,而是在他脸上。
“嗯。”他低声应着,声音安稳又沉静。
片刻,白君尘侧头,凝望着他。
“渊泽,你呢?”
凌渊泽被问得怔了一下。
“我?”
白君尘看着他,眼神安静,却认真得像在宣告天命。
“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是毫不遮掩、赤诚到不能再赤诚的请求。
凌渊泽被他看得耳尖微烫,却仍旧抬手遮住情绪,用笑意掩过去。
“神君,你就这样求别人嫁给你?”凌渊泽轻轻一笑,伸出手来:“聘礼呢?”
风吹起他的袖,红灯映着他眼里的笑,亮得像星。
白君尘慢慢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他难得带着笑意,声音低得像夜风轻抚耳畔:“我,就是聘礼。”
凌渊泽失笑,整个人轻轻向他靠过去。
“神界的神君……真是小气。”他抬眼,眸光像被灯火晕开,带着故作的调皮:“我就这样……嫁给你啊?”
白君尘看着他,眼底光芒微动。
那一瞬,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收紧了牵着他的那只手。
仿佛这一刻,他真的愿意——用整个神界来做聘礼,只要他愿意点头。
“小白,你就这样娶到我,我真的好亏的,不如你嫁给我好了。”凌渊泽半玩笑地说着,眼尾弯着。
白君尘却没有被“玩笑”带偏,只是把人拉进怀里,动作安稳得不像在回应玩笑。
“好。”白君尘低声道。没有犹豫,也没有疑问。
凌渊泽愣了下,下意识抬头看他,却正撞上白君尘那双沉静的眼。
白君尘微低着头,额间的光影落在他睫上,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风里:
“就这样决定了。”
“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不要独自做决定。”
这一句一句,像落在渊泽心口最柔的地方。
凌渊泽呼吸一颤,心像被什么轻轻戳痛了一下。
“小白……”
他抬眼看着白君尘,眼里那点玩笑已经被认真与酸涩取代。
他轻声问:“你可是真要嫁给我吗?……不反悔吗?”
“白君尘愿嫁凌渊泽。”
白君尘的声音不急不慢,落字极轻,却沉稳得像誓言刻在天道之上。
凌渊泽怔了一瞬,随即笑起来——那是带着甜意、带着心软、带着把整个心都交出去的笑。
“神君,”他抬眼看白君尘,语气轻得像风,“我愿娶你。”
凌渊泽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指腹从眉骨到侧颊一点一点划过。
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在珍惜什么,只能用心去触碰,不敢用力握紧。
“我愿生生世世陪在白君尘身边。”他轻声道。
星光、红灯、夜风、喜庆的鼓声,都在这一刻静下。
凌渊泽的眼里只有白君尘。
那眼底映出的,不是神君、不是三界支柱、不是被天命束缚的白龙之君。
——只是他的小白。
他轻轻靠近,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此人:“此时、此刻、此景……都是你。”
白君尘低下头,额尖贴着他的额尖,呼吸交融。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拥住他的力道、用那双轻颤的睫、用那一点点无法掩饰的深情告诉他——他亦如此。
良久,凌渊泽盯着人间红灯流光,看似轻松,语气却忽然转到了一处深得不能再深的地方。
“小白,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被你——打下山崖。”
白君尘怔住。
“山……崖?”那一瞬间,他眉目轻轻一震,像是某处深藏已久的记忆被冷风刮开了一道缝。
“嗯。”凌渊泽笑着点头,语气带着点调侃,却藏不住那一点点心底的酸。
“那时候我真觉得,你是神界最无情的人。”
白君尘的手指在渊泽腰侧轻轻一紧。
“我……打了你……?”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得知答案。
凌渊泽抬头看他一眼,那眼里带着一点玩笑、更多的是试探。
“对啊,还把我拐到神界,当了个小仙侍。”他轻轻怼着白君尘的胸口,“小白,你说你怎么这么可恶的?”
白君尘没有笑。
他眼底深处起了一丝极细的颤。
“我把……你带上神界?”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石上摩擦,疼得发闷。
“嗯。”凌渊泽继续一点点往下说,像是慢慢剥开一层又一层的旧尘。
“你还弄了个分身来监督我”他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
白君尘喉结轻滚了一下。
“我……这样对你……”他抬手,捂住眉心,神色第一次乱得明显。
“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极深的痛。
那不是被指责后的愧疚,而是——记忆在裂。
像是千年万年被封死的画卷,正被渊泽一句句撕开。
凌渊泽望着他,看着白君尘眼中那一点点裂开的光,那些快要夺回来的记忆碎片。
他忽然觉得心空了半寸。
——也许
——只要白君尘记起来
这个温柔到让人心碎的神君,也就不见了。
凌渊泽心里像被什么猛地攥了一下,可他还是轻轻笑着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小白,”他声音温温的,却像刀锋一样贴着心,“你忘了那么多……我就慢慢帮你想起来。”
凌渊泽看着白君尘的神色一点一点裂开。
他却偏偏说得无比平静,像是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最重要的是,小白——”
风吹过他侧脸,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红灯上的灰尘。
“你封住了我的记忆。”
白君尘指尖骤然收紧。
渊泽继续说,语气还是那样稳、那样淡——甚至带着点委屈过了很久后的自嘲:
“我当时……真以为自己就是个小仙侍。”
他对上白君尘的眼睛,笑得干净,却刺得人发疼。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也不知道我来神界之前发生了什么。”
“连做梦都觉得——我就是天上一个最普通的小仙侍,被你带来、被你管着、被你……丢下。”
他说得太轻,却每一句都像把神君心海里那道被天尊封死的锁生生撬开一寸。
白君尘呼吸乱了。
胸腔深处,有什么在疼、在撕、在挣脱。
他低声重复:“我……封了你的记忆……?”
那声音像从深海里被压碎。
凌渊泽静静看着他,眼底却第一次闪过一点真正的痛:“是啊,小白。”
凌渊泽望着他,那双眼里没有怨、没有怒,只有一种安静到让人心碎的明白。
“可是小白……”他轻轻摇头,声音低得像怕惊动夜风。
“到最后你也被天尊封住了记忆。”
白君尘身形微震。
“你从未认出我。”凌渊泽抬眼看他,眼尾红得像被风吹疼。
“到现在……也可能才认出来。”他轻声笑了下,带着一点无奈,一点委屈,一点连自己都化不开的酸涩——
“我们两个,是不是都……太可怜了?”
白君尘呼吸彻底乱了。
他像是被什么重重打在心口上,眼底尽是难以置信与痛意:“渊泽……我真的不记得……”
他的手微颤地抬起,却又落下。
“我真的不记得……我这样对你。”
那声音几乎压碎夜色——像一个从不允许自己犯错的神,被迫面对自己最残忍的那一面。
白君尘闭了闭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若真如此……”
他喉结轻颤,声音低沉到近乎自责溃裂,
“那……是我……不可饶恕。”
夜风吹起两人衣摆。
红妆十里的灯火映在白君尘眼底,折成碎光——像他心识深处那道被天尊封住的记忆,正被凌渊泽这一句话,一寸一寸地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