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乐平县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热闹。
一辆看似寻常的青篷马车缓缓驶入县城主道。那拉车的两匹马,通体雪白,毛色油光水滑,步态稳健轻盈,懂行的人一眼便知,这绝非寻常商贾能用得起的千里良驹。
不多时,一位年轻公子下了马车。
这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虽只穿了一身低调的月白长衫,但那衣料在阳光下隐隐流转着云纹光泽,显然是寸锦寸金的贡缎。手中那把折扇,扇骨竟是用整块极品象牙精雕而成,腰间悬着的一枚玉佩,成色温润如脂,其上雕刻的云龙纹饰栩栩如生,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
“少爷,”身后的侍卫压低声音,“凌越酒楼的上房都被王爷包了,咱们只能屈尊住旁边的福源客栈了”。
“无妨。”公子“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既然来了这乐平县,住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戏台子搭在哪儿。”
他目光投向街尾那座装潢别致的三层小楼,抬手一指那块写着“奇物斋”的金字招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走,去瞧瞧让朕那位好哥哥流连忘返的地方,究竟有何乾坤。”
乐平县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这奇物斋自从开张以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南来北往的奇人异士、名流富贾。
故而这般气度不凡的人物进店,并未在大堂引起太大的骚动,客人们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继续低头挑选心仪的物件。
唯有一人除外。
守在大堂角落、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一只古董花瓶的管家十三,漫不经心地抬头一扫。
只这一眼,他手中的抹布便吓得脱了手。
那张脸……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
十三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冲天灵盖,膝盖一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跪下去高呼万岁:“陛……”
那个“下”字还卡在喉咙里,赵承谦已然轻飘飘地看了过来。
那眼神极淡,却若千钧之重。赵承谦微微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十三到底是暗卫出身,反应极快。他硬生生地止住了下跪的势头,顺势假装腿脚抽筋弯了弯腰,随后一脸惊恐地缩着脖子,眼神隐晦地往楼上指了指。
赵承谦嘴角微勾,读懂了他的暗示。
“二楼么?”他轻笑一声,手中折扇轻摇,抬步便向楼梯走去,“了然。”
刚至二楼楼梯口,一阵清越的女声便传入耳中。
“这批新到的苏绣正适合包装成新的大周万物盲盒,王员外介绍货源我放心,后续的合作契约等我拟好便送到您府上……”
赵承谦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正与人交谈,神情专注。
她并未施粉黛,只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发髻简单挽起,插着一支木兰花簪。并未有倾国倾城的妖艳,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如沐春风的独特气质,仿佛这满室的珠光宝气,都压不住她眉眼间的那份清冷与干练,只不过她的眼神比她实际的样貌看起来成熟沉稳太多。
这便是谢清言?
赵承谦心中暗自点头,难怪哥哥会动心,这女子身上,确有一股让男人忍不住想要探究的劲儿。
似是察觉到了注视,谢清言抬起头来。见来人气度雍容,绝非凡俗之辈,立刻脸上挂起得体的微笑,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奇物斋?”谢清言声音温婉,却不带丝毫媚态,“不知是想看些古玩字画,还是寻些稀罕物件?我们都有对应的盲盒系列……”
赵承谦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三楼的楼梯口,探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那人手里还抓着半块没吃完的梅花糕,正瞪着一双虎目,死死盯着这边。
正是他的亲哥哥,大周的武王爷,如今化名周寻因的赵承泽。
赵承泽今日心情本是不错的。谢清言特意给他带了第一锅出炉的热乎的梅花糕,他正躲在三楼雅间里美滋滋地啃着,听到底下有动静,便随得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噎死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骚包月白长衫的小白脸,正站在二楼楼梯口,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清言!而平日里对男人向来保持距离的清言,竟然主动迎了上去,还喜笑颜开的!
赵承泽三两口吞下梅花糕,大步流星地冲下楼来,带起一阵风,直接挡在了谢清言和赵承谦中间。
“哎哎哎,干什么呢?”赵承泽身形高大,如同一堵墙般横在那里,瞪着赵承谦,“买东西就买东西,靠这么近做什么?”
谢清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周当家,你又来了,这位公子是客。”
“客什么客,我看他是……”赵承泽话说到一半,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的脸。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赵承泽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喉头微噎,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
老……老二?!
这小子怎么跑来了?!微服私访??
赵承谦看着自家哥哥这副呆若木鸡又嘴角沾着糕点屑的滑稽模样,强忍着笑意,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拱手作揖,朗声道:“哎呀,这不是表哥吗?我就说怎么在京城寻不见你,原来是跑到这温柔乡里快活来了。”
“表……表哥?”谢清言有些诧异地看向赵承泽。
赵承泽僵硬地转过脖子,拼命给赵承谦使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
赵承谦视若无睹,手中折扇一展,风度翩翩地对谢清言自我介绍道:“在下赵谦,乃是周当家的远房表弟。家中做些丝绸生意,此次路过乐平县,没想到表哥竟在此处,还结识了……”
他目光含笑地看向谢清言:“这般神仙似的掌柜。”
“原来是赵公子。”谢清言恍然大悟。既然是周当家的亲戚,那便是自家人了。她脸上的疏离感瞬间消散,多了几分真诚的热情,“既然是周当家的弟弟,那便不必见外,不如去雅间一叙?”
“那就有劳谢掌柜了。”赵承谦欣然应允。
? ?写得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