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脚下,那条自山涧蜿蜒而出、清可见底的溪流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处雅致的庄园。
竹篱茅舍,小桥流水,几畦菜蔬青翠欲滴,几株灵根随风摇曳,与周遭的莽荒气息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相融。
这正是鸿蒙随手点化的居所。
青袍鸿蒙时常坐在溪边的青石上垂钓,鱼竿无饵,钓的仿佛是天机流水;
白裙曦则在院中抚弄一具古琴,琴音淙淙,与溪流声、风声交织,自然成韵,洗涤着周遭的煞气与躁动;
兽皮古则闲不住,不是扛着斧头去山里砍些歪脖子树回来修补篱笆。
就是对着不周山比比划划,似乎在琢磨着怎么“修剪”一下才更顺眼,每每被鸿蒙一个眼神制止。
日子过得悠闲而平静,仿佛外界洪荒的纷争、即将到来的紫霄宫讲道,都与这小溪边的方寸之地无关。
这一日,鸿蒙钓竿微动,他并未提竿,只是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落在了那昆仑山方向,玉虚宫所在。
(三清……老子无为,元始重跟脚,通天讲义气……各有缘法,也各有劫难。)他心中默念。
作为盘古元神所化,天生的圣人胚子,他们的道路早已与天道紧密相连,鸿钧立玄门,传大道,他们便是天命所归的继承人。
过多干预,反而不美。
(罢了,各有各的造化。待到关键之时,若真到了那一步,再出手拉他们一把,全了与二弟的这份香火情便是。)
鸿蒙收回目光,不再关注。
他相助巫族,是因盘古化身直接关联,且巫族命运太过凄惨。
而三清,他们的辉煌与挫折,本就是其道途的一部分,强行为之铺平道路,未必是福。
心思既定,鸿蒙便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侄子侄女”身上。
他虽不让巫族争霸,却并非要他们固步自封。
强大的力量,永远是守护自身与信念的基石。
于是,他针对十二祖巫的特点和《九转玄元功》的要求,指定了一套简单却极为有效的训练方法。
每日清晨,旭日初升,紫气东来之时。
盘古殿大门轰然洞开,十二道强悍的身影依次走出。
他们不再驾驭神通,不再撕裂空间,而是如同最原始的登山者,凭借纯粹的肉身力量,开始徒手攀爬不周山!
不周山乃盘古脊梁所化,威压无穷,越往上,压力越大,不仅作用于肉身,更直接压迫神魂!
寻常大罗金仙,连半山腰都难以抵达。
只见:
· 帝江四翼收敛,六足死死扣住嶙峋山岩,空间天赋在此刻只能用来感知最细微的着力点,每一次攀爬都是对力量掌控的极致锤炼。
· 祝融周身烈焰内敛,赤红的皮肤下气血奔涌,灼热的高温将接触的岩石都微微融化,又迅速冷却,留下坚实的抓手。
· 共工黑龙隐没,蟒身紧贴山体,浩瀚的水元之力不再是兴风作浪,而是化作无尽的韧性滋润着疲惫的肌肉筋腱。
· 后土蛇尾游动,与山体大地产生奇异共鸣,感受着父亲脊梁的每一次“呼吸”,引导着兄弟姐妹寻找最省力的路径。
· 烛九阴人面龙身紧贴山壁,时间之力放缓自身感知,在漫长的攀爬中体悟着力量在时光中的沉淀与积累……
· 其他祖巫亦是各显其能,却都恪守着不用神通飞腾,只凭肉身攀登的规则。
这是一场对意志与肉身的双重考验。
肌肉的酸胀,骨骼的呻吟,气血的翻腾。
以及那随着高度增加、越来越恐怖的神魂威压,都如同巨锤,反复锻打着他们的躯体与精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无论风雨,无论霜雪。
他们的身影,成了不周山上一道不变的风景。
从最初的艰难缓慢,到后来的逐渐适应,再到如今的迅捷如猿……
他们的肉身在极限压力下变得更加凝练、强悍,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入微之境。
而真正的修炼,在山顶。
当他们耗尽力气,终于攀上那擎天柱般的山巅时,并不会立刻休息。
而是立刻盘膝坐下,就在那承受着最强盘古威压、也是最接近洪荒苍穹的地方,运转《九转玄元功》,开始修炼元神!
山巅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磨盘,疯狂碾压着他们初生的、由鸿蒙紫气滋养而出的元神。
这种痛苦,远比肉身攀爬更甚,仿佛灵魂要被撕碎。
但也正是在这种极致的压迫下,他们的元神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铁,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凝实、坚韧!
鸿蒙紫气在体内流转,不断修复着元神的损伤,并引导他们感悟那弥漫在山巅的、源自开天之前的混沌道韵与力之法则碎片。
他们的神识,在威压中艰难地向外延伸,从最初只能覆盖周身数丈,到如今已能勉强感知小半截山体……
这是一种笨拙、艰苦,却夯实到极点的修炼方式。
放弃了一切取巧,回归最本质的打磨。
小溪边,庄园内。
古看着山顶上那些小黑点般的身影,咧嘴笑道:“这帮小子,还挺拼命!有俺当年的风范!”
曦抚琴的手未停,清冷道:“根基打得越牢,未来方能走得越远。此法虽笨,却是正道。”
鸿蒙放下无饵的鱼竿,眼中露出一丝满意。
他能感觉到,十二祖巫的气息正在发生质的变化。
不再是以前那种纯粹蛮横的血气,而是多了一种内敛的锋芒与圆融的道韵。
肉身与元神,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趋向平衡与强大。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鸿蒙轻声道,“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我们……且看着便是。”
时光,就在这溪流的潺潺声、琴音的袅袅声、以及不周山顶那日复一日的攀登与修炼中,悄然流逝。
巫族的命运轨迹,已然偏转,而鸿蒙三人的隐居,仿佛一颗投入洪荒大势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悄然扩散。
三千年紫霄宫讲道之期,也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