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大道宫内,万道流淌的韵律亘古未变。
鸿蒙端坐云台,双眸之中那衍化万相的混沌漩涡微微旋转。
仿佛倒映着洪荒天地的无数因果丝线。
他的神念,早已超越了时空的束缚,如同一张无形无质却笼罩一切的网,悄然覆盖着那片由他兄弟开辟的天地。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不周山盘古殿内,那十二位正在“大伯”离去后,怀着忐忑与决心努力修炼、巩固混元金仙后期巅峰境界的祖巫身上。
尤其是那位气质最为沉静仁厚、身负大地之道与一丝特殊轮回气机的——后土。
时机,似乎到了。
鸿蒙心念微动,并未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大道宫内的盘古(正在酣睡)与兮嫣都未曾察觉。
一道极其隐晦、却直接源自他大道本源的意念。
如同穿越了层层混沌壁垒与洪荒屏障,精准地、温和地,印入了正在盘古殿血池旁静坐体悟的后土心神最深处。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清晰无比的“知道”,如同她自己突然萌生的念头,却又带着无可置疑的指引意味:
“去不周山半山腰,寻女娲。邀她同游洪荒,观生灵百态,感造化玄机。”
信息简短,却让后土从深沉的修炼中骤然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无比的恭敬与了然。
是“大伯”的声音!不,更准确地说,是“大伯”的意念!
虽然“大伯”的本体不在洪荒,化身也融归混沌,但他显然仍在关注着他们,并且在此刻下达了明确的指示!
“去寻女娲?游历洪荒?观生灵造化?”
后土心思电转。
女娲她自然知道,紫霄宫中客,道祖亲传弟子,执掌造化之道,如今已是准圣中期圆满的大能。
大伯为何突然让她去邀请女娲游历?
虽然不解其中深意,但后土对鸿蒙的信任是绝对的。
她立刻起身,并未惊动其他仍在闭关的兄弟姐妹,只走向了同样在附近调息、气息冰冷的玄冥。
“玄冥妹妹,”后土轻声呼唤,“大伯有令,让我等去半山腰寻女娲道友。你随我同去。”
玄冥睁开那覆盖着冰晶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她同样对“大伯”之命毫无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周身寒气微微收敛:“好。”
两位祖巫,一者厚重仁和,一者冷冽肃杀,化作两道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盘古殿,朝着不周山那云雾缭绕的半山腰飞去。
不周山半山腰,灵气氤氲,霞光隐现。
一处天然洞府外,奇花异草遍布,灵泉叮咚,与巫族盘古殿的蛮荒厚重截然不同,显得清静雅致,正是女娲的道场。
洞府之内,女娲正盘坐于一方温润的玉石之上,身前悬浮着那得自葫芦藤下的九天息壤与生机勃勃的葫芦藤本身。
她周身造化道韵流转,玉指轻点,道道灵光没入息壤与藤蔓之中。
似乎在尝试着推演、创造着什么,秀眉微蹙,时而恍然,时而困惑,显然正处于某种关键的感悟关口。
其兄伏羲则在不远处推演八卦,为妹妹护法。
就在这时,洞府外的守护禁制传来轻微的波动。
女娲心有所感,暂时停下手中的推演,素手一挥,洞府石门缓缓开启。
只见洞外,站着两位女子。
一位人身蛇尾,面容温婉,气息厚重如大地,正是后土。
另一位则是兽身骨刺,散发着冰冷肃杀之气,乃是玄冥。
两位祖巫并未显露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后土(玄冥),见过女娲道友。”后土率先开口,声音平和。
女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与巫族素无深交,尤其十二祖巫向来深居简出,性情刚直,今日怎会联袂来访?
而且看后土玄冥的样子,似乎并无恶意。
“原来是后土、玄冥两位道友,请进。”
女娲起身相迎,礼数周到,心中却暗自警惕。
伏羲也停下推演,看了过来。
进入洞府,后土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女娲道友,此番冒昧来访,乃是我家长辈有言,令我二人前来相邀。”
“哦?不知是巫族哪位前辈?”
女娲好奇,巫族还有能让后土玄冥称为“长辈”、并尊其号令的存在?
除了那位传说中的父神盘古…还能有谁??莫非……
后土与玄冥对视一眼,后土斟酌了一下词语,道:“乃是我等‘大伯’。”
大伯言,感念道友造化之道精微,特令我二人邀请道友,一同游历洪荒大地,观万千生灵演化,感天地造化玄机,或于道友之道途有所裨益。”
“大伯?”女娲更加疑惑,巫族何时多了这样一位神秘长辈?
竟还关心她的造化之道?
而且,邀请游历洪荒,观生灵造化……
这话语,隐隐触动了她此刻正苦苦思索、关于“创造”的某个关窍。
她看向后土玄冥,见二人目光清澈坦荡,不似作伪,尤其是后土,那仁厚沉稳的气质让人不由心生信任。
伏羲在一旁以先天八卦暗中推演,只觉天机一片混沌。
与这“大伯”相关的线索更是模糊不清,但并未察觉到明显的恶意或陷阱。
女娲沉吟片刻。她如今参悟造化,正觉闭门造车有所局限,若能亲身游历洪荒。
观察万灵生存、繁衍、争斗、演化的真实景象,或许真能触类旁通,打破眼前的瓶颈。
何况是巫族“长辈”相邀,虽不知其具体根脚,但能令后土玄冥如此恭敬,想必非同一般。
“既如此,承蒙贵长辈看重,女娲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女娲展颜一笑,倾城绝色,“不知何时启程?”
后土见女娲应允,心中一定,道:“若道友方便,此刻便可。”
女娲点了点头,与兄长伏羲交代几句(伏羲表示留下继续推演,并留意仙庭与妖族天庭动向),便简单收拾,与后土、玄冥一同离开了不周山洞府。
三道流光自不周山腰飞起,并未直接破空远遁,而是降低了高度,沿着不周山麓,开始缓缓飞行,真正开始了“游历”。
起初,气氛略显沉默。巫族与玄门修士毕竟少有交集。
但很快,女娲便被下方洪荒大地的景象所吸引。
她看到巨木参天的森林中,百兽奔腾厮杀,弱肉强食;
看到江河湖泊之畔,水族繁衍,形态各异;
看到草原之上,群妖(未开灵智的野兽或小妖)追逐,生机勃勃;
也看到一些因灵气汇聚或偶然开启灵智的草木精灵、山石之怪,在艰难地修行、生存……
这些都是她以往在高山云雾间修行时,不会如此细致观察的景象。
后土与玄冥陪伴在侧,沉默寡言,但后土不时会以自身大地之道,为女娲点明某处地脉灵机的特殊,或某种生灵与大地深厚的依存关系;
玄冥则偶尔会指出一些在残酷竞争中演化出的、为了生存而诞生的奇特本能或杀戮技巧。
女娲看得如痴如醉,造化道心随之起伏。
她看到了生的喜悦,也看到了死的残酷;
看到了自然的平衡,也看到了本能的挣扎;
看到了天赋的差异,也看到了后天的努力……无数画面,无数感悟,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她的心湖,冲击着她对“造化”二字的理解。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种更宏大、更本质的“创造”真意,但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关键的灵光……
而不周山脚下,盘古殿内,其他祖巫发现后土玄冥突然离开。
虽有些疑惑,但想到后土沉稳,玄冥强大,且并未传回警讯,便也按下疑虑,继续闭关。
他们谨记着“大伯”那语焉不详的“准备好”,丝毫不敢懈怠。
混沌大道宫中,鸿蒙的神念“看”着开始结伴游历的三女。
尤其是女娲那陷入沉思、造化道韵愈发活跃的状态,眼中那混沌漩涡微微流转,闪过一丝了然。
种子已经播下,土壤已经松动。
接下来,就看那灵光何时迸发,那场注定要改变洪荒格局、乃至影响深远的大造化,何时降临了。
而他,只需静观其变,在必要时,轻轻推上一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