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大军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满地的狼藉,破碎的阵法残光,堆积如山的尸体(大部分是凶兽的,也有不少三天皇朝的修士),还有那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浓郁腥气和煞气的焦黑土地。
不周山脚,三天皇朝那临时搭建的城头上。
黄天、青天、苍天三兄弟,以及刚刚从五玄山赶过来支援没多久的五太道尊。
看着如同退潮般远去的凶兽黑影,一个个脸上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青天一把将手中那杆沾满了凶兽粘稠血液的长戟顿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喘着粗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语气里充满了憋屈和后怕:“他娘的!这就退了?老子还没杀过瘾呢!那梼杌呢?别跑啊!
再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他身上战袍有多处破损,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显然刚才和梼杌的硬撼让他也受了点内伤。
黄天瞪了他一眼,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闭嘴!
还没杀过瘾?你看看底下!”
他指着城外那尸横遍野的景象,尤其是那些破碎的三天皇朝战旗和熟悉的将士残骸,。
眼神痛惜,“若不是凶兽莫名退兵,再打下去,我等外围防线必将全线崩溃!到时候,就不是这点伤亡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转向身旁气息依旧沉静,但袍袖上也沾染了些许污迹的太易,苦笑道:“太易道友,你也看到了。
这……这还只是神逆麾下四大兽王带队冲锋,那神逆本人,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太易老爷子缓缓点头,雪白的长须上沾了点灰尘,更显沧桑。
他望着凶兽退去的方向,眼神深邃:“黄天道友所言极是。
此战,凶兽虽退,却非战之过,而是其内部似有变故。
然则,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仅凭那四大兽王,便已让我等防线岌岌可危。
梼杌之勇猛,混沌之诡谲,穷奇之狡诈,饕餮之……难缠,皆非易与之辈。若神逆亲自出手……”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所有人都懂。
太初性子跳脱,此刻也笑不出来了,挠着头道:“大哥说的是啊。
那梼杌皮糙肉厚,力气大得吓人,我跟它过了几招,震得我手臂现在还在发麻!
还有那没脸的混沌,往那一飘,我布下的‘乙木青雷阵’威力直接减了三成!这架怎么打?”
太始板着脸,一如既往地严谨,开始分析数据:“据初步统计,此战,我方陨落真仙级修士三千七百余人,玄仙级八百余人,金仙级亦有数十人重伤。
外围防御阵法损毁超过六成,修复需大量资源与时间。而凶兽方面,虽损失数量远超我方,但其基数庞大,且多为低阶凶兽,于其根本,伤而不重。
此消彼长,形势……不容乐观。” 他每报出一个数字,众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太素看着城下那些正在被同伴搀扶下去、或哀嚎或沉默的伤兵,温婉的脸上满是怜悯与忧色。
她轻声道:“伤员太多,煞气侵体者众,需尽快救治。
然我带来的‘净世白莲’莲子有限,恐难顾及全部。”
她擅长疗伤,但面对如此大规模的伤亡和诡异的凶兽煞气,也感到力不从心。
太极少年老成,指尖阴阳二气流转,似乎在推演着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最关键之处在于,神逆未出。
其修为已达大罗后期,更手握弑神枪那等凶煞之器。
我等之中,即便黄天、青天、苍天三位道友与吾等兄弟联手,恐怕……也难挡其锋。”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所有人的痛处。刚才四大兽王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若是神逆提着弑神枪亲自杀来,谁能挡?怎么挡?
苍天一直沉默着,此刻抬起头,眼中星辉闪烁,声音低沉:“吾以星力窥探凶兽皇城方向,只觉一片混沌,毁灭气息深不可测。
神逆……比我们想象的,可能还要强。而且,饕餮莫名被挪移回皇城之事,透着诡异,绝非三天或我等手段所能及。
这洪荒,恐怕还隐藏着我们不知的变数。”
青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瓮声瓮气道:“那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守也守不住!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神逆养精蓄锐,然后带着那四个混蛋再来?到时候咱们怕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城头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山下伤兵的呻吟声和远处凶兽退去后残留的煞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更添几分压抑。
黄天作为大哥和皇朝之主,知道此刻自己不能乱。
他强打精神,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此刻绝非气馁之时!凶兽虽强,却非无懈可击。
其内部似有蹊跷,此为我等喘息之机!当务之急,是尽快重整旗鼓!”
他看向五太道尊:“太易道友,烦请贵方加紧炼制疗伤丹药与阵盘,修复防线,需仰仗诸位阵法之利!”
又对自家兄弟道:“二弟,你负责整顿兵马,清点损失,抚恤伤亡!
三弟,你继续监察星象与凶兽动向,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最后,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同时,传朕谕令!向洪荒万灵发出征召令!
但凡有志对抗凶兽、守护洪荒者,不论出身,不论修为,皆可来投!
朕就不信,这洪荒天地,真能容他神逆肆意妄为!”
太易闻言,颔首道:“黄天道友所言甚是。危难之际,更需同心戮力。
吾等这便返回五玄山,召集门人弟子,全力炼制所需物资,并设法联系其他隐修道友,共抗大劫。”
青天虽然还是觉得憋闷,但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重重哼了一声:“好吧!那就再让他们多活几天!
等老子招够了兵马,练好了精锐,非得把今天这笔账连本带利讨回来!”
联盟的高层们,带着沉重的心情和巨大的压力,各自散去,开始争分夺秒地善后与备战。
他们都清楚,神逆给予的这次“喘息”,不会太久。下一次风暴来临之时,必将更加猛烈,更加残酷。
不周山顶,混沌秘境里。
鸿蒙透过水镜,将城头上那压抑、凝重又带着几分不甘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混沌茶杯,对旁边正在跟一根烤兽腿较劲的盘古道:“二弟,听见没?这帮‘孩子’们,被吓得不轻啊。”
盘古撕下一大块肉,嚼得满嘴流油,含糊道:“嗯,是有点怂。
不过也能理解,那拿黑枪的小子(神逆)确实有点门道,没露面就把他们压制成这样。要是俺当年……”
鸿蒙打断他,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
不过,看他们这架势,倒是激发出点血性了。知道打不过,开始想着摇人了。”
他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那些正在洪荒各处悄然诞生或潜修的先天神圣。
“这水,越浑才越有意思。二弟,你说,咱们要不要……再给他们添把火,加把柴?”
盘古眼睛一亮:“大哥,你又想干啥?”
鸿蒙笑而不语,指尖一缕鸿蒙紫气悄然逸散,融入下方那广袤而动荡的洪荒天地之中。一丝微不可察的变数,已然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