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军营深处。
血祭台如一头蛰伏的巨兽,盘踞在同阳县城外的古战场上。
这里白骨露于野,曾埋葬无数后金士兵与大明将士的忠魂。
午夜子时的寒风卷着血腥气,吹得祭坛上的血色符文微微发颤。
红色长袍的身影缓缓踱步。
金无源的目光扫过祭坛上的精壮男子与那名面色惨白的纯阴少女,眼底翻涌着贪婪与阴鸷。
他身旁,三名灰白色衣裳的低级魔教弟子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
他们深知,眼前这位魔将的手段,比战场的修罗更可怖。
“大人,祭坛已经准备好了。”
一名弟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视线都不敢触碰那名少女绝望的眼神。
金无源颔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开始吧。”
他从怀中取出黑色匣子,指尖抚过匣面的诡异纹路。
有这战场冤魂为引,血祭召唤术必能成功,同阳县城旦夕可破,到时候国师大人定会重赏我。
黑色匕首划破皮肉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金无源依次割开祭坛上男女的喉咙。
鲜血顺着祭坛沟壑蜿蜒而下,每落下一滴,他便低念一声:
“灵魂归深渊,血肉铸吾傀。”
念及此处,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这些鲜活的生命,终将化为他最锋利的武器。
当最后一滴血渗入战场冻土,地面突然剧烈震荡,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地下奔涌。
一只枯槁的手骨猛地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祭坛边一名鞑子的大腿。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在黑夜里炸开。
“啊——!”
那鞑子浑身汗毛倒竖,剧痛与恐惧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经,尖叫声响彻军营。
他想挣扎,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啃食,
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这是什么妖术?
金无源对此视若无睹,双手结印,高声喝道:
“阴路开,血为契约,食吾贡,听吾令!”
话音刚落,无数残缺的士兵与战马从地下爬出,腐烂的皮肉耷拉着,空洞的眼窝闪烁着幽绿鬼火。
勃只那斤站在一旁,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吓得浑身僵硬,喉咙里像堵了棉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虽勇猛,却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阵仗,只觉得双腿发软,恨不得立刻逃走。
金无源转头看向他,阴森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他的脸。
心中暗骂若不是国师有令,怎会与这等蠢货合作?靠他攻同阳,纯属痴人说梦。
“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国师大人要让你出征吗?”
勃只那斤愣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道:
“额……”
他哪里知道什么原因,只知道跟着这位魔将能抢城池、掳女人。
“哼,废物!”
金无源冷哼一声,懒得再与他废话,转而看向刚逃回军营的冯司狱一行人。
他感知到冯司狱身上的阴正教气息。
“你们将那同阳县的城防图拿到手了?”
冯司狱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纸,用火把照亮,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大人,已经得手了。这阴正教的高级荧光粉,连城墙砖缝都能复刻得一清二楚。”
金无源扫过图上的兵力布防,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干的不错!”
“有傀儡当先锋,再加上这城防图,攻下同阳指日可待。”
他之所以藏在勃只那斤军营,就是为了麻痹同阳守军。
若是让他们知道有魔教介入,必定会请茅山天师来破阵。
到时候这血祭傀儡术便会失效。
而如今,同阳城里那名三钱天师,道行尚浅,根本不足为惧。
“事不宜迟,天还没亮,守军睡意正浓,勃千户,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金无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勃只那斤这才缓过神,粗放地笑了几声:
“哈哈哈!好!”
他转身要去整理队伍,经过李清儿身边时,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心中暗道等破了城,这小美人就是我的了。
李清儿浑身一颤,紧紧抓住哥哥李清奇的手,眼底满是恐惧。
李清奇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心中满是屈辱与愤怒。
这些人根本没把阴正教放在眼里!
天才刚蒙蒙亮,浓雾中传来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尸体腐烂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没有喊杀声,数百具傀儡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同阳县东北方向的薄弱防线冲去。
勃只那斤的队伍紧随其后,个个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直到云梯架在城墙下,城上火把的光芒照亮傀儡的模样。
腐烂的肢体、空洞的眼窝、滴落的腐肉,守城士兵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有敌袭!”
一名士兵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呼喊,心中满是惊骇:
“这是什么怪物?”
周围的士兵被惊醒,看到傀儡的瞬间,无不头皮发麻。
无数箭矢朝着云梯急射而去,却只见箭矢穿过傀儡的身体,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箭没用!杀不死它们!”
一名士兵绝望地大喊,恐慌像瘟疫般在守军中间蔓延开来。
一只傀儡突然从城墙阴影处跳出,锋利的匕首划过一名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在摇曳的火光下,傀儡狰狞的面孔更显恐怖。
“快退!快退!”
守城队长嘶吼着,率先后退。
面对这些不死不灭的怪物,再多的勇气也无济于事。
东门城门被傀儡硬生生撞开,数百具傀儡与勃只那斤的部队蜂拥而入。
然而,刚冲进街道,地面突然塌陷,冲在最前面的一百多具傀儡掉进了巨坑。
“不好,中计了!”
勃只那斤脸色大变,心中暗骂自己愚蠢,居然忘了明军惯用埋伏。
不等他反应,一支火箭从头顶飞过,射在沿街商铺上,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将他的队伍分割成数段。
又一支火箭射向巨坑,坑中的傀儡被火焰包裹,却依旧在挣扎着攀爬,只是动作慢了许多。
“快退!快退!”
勃只那斤扯着嗓子大喊,挥舞着巨锤抵挡从房顶上射来的箭矢。
身上的铠甲被射中好几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房顶上,范大人看着下方的傀儡,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甲子荡魔之后,魔族不是销声匿迹了吗?
这血祭傀儡术,竟与传说中的魔族禁术如出一辙!
若是让这禁术扩散,大明江山危矣!
虽心中震惊,但范大人久经沙场,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道:
“放火箭!集中火力,阻止它们靠近城门!”
地面上的傀儡被火焰包裹,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朝着城门奔去。
那悍不畏死的模样,让守军无不心惊胆战。范大人看着这一幕。
暗道这禁术必定代价极大,施术者定有弱点,只要撑到天亮,或许还有转机。
他猜对了。
金无源此刻正隐在暗处,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
这血祭召唤术,每施展一次,便要损耗十年寿命。
且七日之内,他的修为会极度虚弱。
该死的明军,居然早有准备!
最终,傀儡们硬生生夺下城门,为勃只那斤的队伍开辟了一条退路。
勃只那斤率领主力冲出城门,狼狈逃窜。
“让他们逃了……”
范大人看着远去的敌军,语气中满是惋惜。
这一次本想重创勃只那斤,却只让他折损了不到上千人马,主力尚存,日后仍是心腹大患。
“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
副将低声道,脸上满是疲惫。
范大人叹了口气,沉声道:
“把城里的尸体都烧了,防止瘟疫蔓延,另外,立刻派人去请茅山天师,这魔族禁术,非天师不能破解。”
“是,大人!”
火光冲天,烧掉的是尸体,却烧不掉战场上的阴诡与杀机。
同阳城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