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冰川深处,一道天然冰隙藏在陡峭的冰壁间。
入口被垂落的冰凌和厚厚的积雪严严实实遮掩着,若非刻意寻找,就算站在跟前也未必能发现。
冰隙内空间狭小,寒气刺骨得能冻结气血,唯有中央一块平滑如镜的玄冰,散发着微弱的幽光,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
夜枭盘膝坐在玄冰上,周身环绕的黑雾比平时淡薄了大半,像被狂风撕扯过的幕布,隐隐能看到黑雾下紊乱翻涌的妖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角还残留着暗金色的血渍,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疼痛。
之前在冰窟中强行施展“燃魂祭妖术”的后遗症,正在他体内猛烈反噬,经脉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必须尽快炼化……否则煞气反噬,我必死无疑……”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颤抖着伸出手,掌心托着那枚刚刚从冰窟中拼死抢来的“玄阴凝魄玉”。
玉石不过鸽卵大小,通体幽蓝,内部仿佛有液态的月光在缓缓流淌,散发出精纯而温和的玄阴之气。
仅仅是稍稍靠近,便让他体内那躁动不安、几欲破体而出的凶煞之气平复了一丝。
他心里盘算着:只要能炼化此玉,不仅能彻底镇压此次反噬,或许还能借助玉中精纯的玄阴之力,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甚至弥补部分功法缺陷。
夜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双手快速掐出复杂的妖诀,引导着一缕微弱却精纯的妖力,小心翼翼地向掌心的玄阴凝魄玉探去。
他必须先建立起与玉石的初步联系,才能安全地开始炼化。
然而,就在他心神刚刚沉浸进去,妖力即将触碰到玉石的刹那。
“现在炼化,不怕走火入魔,形神俱灭吗?”
一个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调侃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冰隙中响起,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安宁。
夜枭浑身剧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炼化的过程被强行打断,那缕探出去的妖力瞬间逆冲而回,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喉头一甜,猛地捂住胸口,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鲜血咽了回去,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谁?!”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遇到天敌的野兽,死死地盯向冰隙入口的阴影处。
只见在那片浓稠的阴影里,一道青衫身影缓缓踱步而出。来人面容普通,气质清冷,腰间佩着一把制式长刀。
正是他之前在京城醉仙居见过、却并未真正放在眼里,却接连导致墨渊、暴山两名心腹离奇失踪的镇妖司百户。
苏子谦!
“是…是你!”
夜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心中的惊涛骇浪几乎要淹没理智。
这个地方,是他凭借妖族秘术和数百年的经验找到的绝佳藏身之处,隐蔽性极强,他自信绝无第三人知晓。
而且,他从冰窟遁逃时,一路小心翼翼地抹除了几乎所有痕迹。
可眼前的苏子谦,不仅找到了这里,还来得如此悄无声息!
更何况,追踪而来的,竟然是这个他一度认为只是有些棘手、但终究只是个筑基期人族的镇妖司百户!这怎么可能?!
苏子谦站在不远处,目光平静地扫过夜枭狼狈不堪的模样,最后落在他手中那枚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玉石上,淡淡道:
“看来为了这东西,你付出的代价不小。”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看一个早已落入网中的猎物,没有惊讶,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夜枭死死攥着玄阴凝魄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厉声质问道: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一直在跟踪我?!”
苏子谦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冰隙内的空气仿佛随之凝固,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开来。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夜枭’大人,看来这玄阴凝魄玉,与你缘分尚浅。”
这一声“夜枭大人”,如同惊雷般在夜枭耳边炸响!
“你…你怎么知道?!”
夜枭心中的骇然瞬间达到了顶点,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在妖妖阁中身份极其隐秘,“夜枭”这个代号,除了影夫人等极少数核心成员,外界根本无人知晓!
这个苏子谦,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是影夫人背叛了自己?
不可能!
影夫人的地位全靠自己扶持,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难道是……醉仙居那次?
可那次他明明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隐藏在暗处,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无数个念头在夜枭脑海中疯狂闪过,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苏子谦缓缓向前又踏出一步,继续说道:
“燃魂秘术,煞气反噬,强夺灵物,伤上加伤……夜枭,现在的你,还有几分实力?”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把小锤子,不断敲击着夜枭的心理防线。
夜枭被他说得心头一紧,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与翻涌的气血,周身残余的黑雾再次凝聚起来,散发出危险的煞气。
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示弱!就算身受重伤,他的境界也远高于苏子谦!
“苏子谦!你敢戏耍本座!”
夜枭厉声喝道,眼中杀意暴涨,
“就凭你?一个筑基期的小小百户?也敢觊觎本座之物?找死!”
他虽身受重伤,但毕竟是活了数百年的大妖,境界远超苏子谦。
此刻被一个他眼中的“蝼蚁”如此轻视,怒火与杀意瞬间冲散了部分理智。他猛地催动体内残存的妖力,身后那尊模糊的巨妖虚影再次显现出来。
虽然远不如在冰窟时凝实,边缘甚至有些虚幻,但散发出的凶煞之气依旧惊人。
“给我死!”
夜枭怒吼一声,那只漆黑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取苏子谦的面门!
他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瞬间撕碎,用他的鲜血来洗刷这份屈辱!
然而,面对这凌厉至极的一击,苏子谦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有丝毫变化,仿佛那致命的利爪根本不存在。
就在那道乌光即将临体的瞬间。
一股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从苏子谦体内爆发出来!
他脚下的阴影骤然扩张,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升高,瞬间将他原本的青衫身影吞噬!
黑暗中,无数道细小的黑影如同触手般舞动,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死寂之气,让整个冰隙的温度再次骤降,连玄冰都开始结冰霜。
下一刻,阴影凝聚!
一尊高达丈余,身披残破黑色斗篷,周身缭绕着浓郁死寂之气的巨大身影,取代了苏子谦,屹立在冰隙之中。
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面容,只在领口处露出一片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夜枭那凌厉的一击,射在这尊黑暗身影上,瞬间便被那浓郁的死寂之气吞噬得无影无踪。
夜枭的瞳孔放大到极致,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荒谬,他死死地盯着那尊恐怖身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从他颤抖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来三个字:
“黑…黑山老妖?!!”
刹那间,之前所有想不通的关节,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墨渊在羊城妖市离奇失踪,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暴山在阴尸洞外悄无声息地陨落,尸骨无存!
这一切,都是在对上苏子谦之后发生的!
原来……原来如此!
“是……是你!墨渊和暴山,都是你……杀的!”
夜枭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的苦涩,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让妖妖阁接连损失两员大将、查不到任何线索的神秘存在。
竟然一直就以镇妖司百户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活动在他们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