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石老被拖向黑暗深处的身影。
周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监工那冷漠嫌恶的表情,其他矿奴麻木的目光,犹如冰冷的针,扎在他的神经上。
“我不能和他们一样!”
“不能让石老就这么死了!”
念头如野火般在他心里烧了起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理智。
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泥土,周运朝着监工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等!”
他冲着那两个监工的背影大喊。
两个监工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回过头。
脸上有疤的王监工瞪着他。
“想干什么?找死吗?”
周运喘着气,跑到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石老。
周运咬了咬牙,对着监工恳求。
“王监工,他以前帮过我。”
“能不能让我送他最后一程?”
“我保证就一会儿,把他放到里面我就出来,绝不耽误干活!”
王监工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周运,又看了看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石老。
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
“怎么?你还想给他哭丧?”
“行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讲‘义气’。”
他把“义气”两个字咬得很重,充满了嘲弄。
“赶紧的!别磨蹭!”
“看着断了气,就滚回来干活!”
“敢偷懒,老子连你一起扔进去!”
说完,他骂骂咧咧地和另一个监工转身走了,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费口舌。
周运看着他们走远,立刻蹲下身,小心地将石老扶起。
半拖半抱地,将他挪到旁边一个更加隐蔽,堆放着废弃碎石的凹陷处。
这里光线暗,几乎不会被外面经过的人注意到。
石老的情况比看上去更糟。
身体冰凉,只有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脸色已经不是紫黑,而是开始透出一种死寂的灰白。
嘴唇完全乌青,嘴角不断溢出混着黑血的泡沫,带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
周运不敢再耽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回忆着脑海深处那些源自神农传承的医术知识,开始引导混沌医气。
他没有银针。
当目光落在自己破烂的衣衫上时,他猛地扯下一根比较粗硬的布条,用手指使劲捻了捻,让它变得更紧实一些。
然后,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鲜红的血珠,涂抹在布条的一端。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银针。
他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够引导他医气、并且能刺破皮肤接触穴道的“针”!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撩开石老胸前破烂的衣物,露出枯瘦的胸膛。
他找准了胸口正中,两乳连线的地方,这里有一个重要的穴位。
陆北辰捏着那根沾血的布条,将比较坚硬的一端,轻轻抵在那个穴位上。
同时,他闭上眼睛,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到了体内那丝混沌医气上。
“动起来,快!”
那丝温热的气流似乎听懂了陆北辰的呼唤,开始加速旋转。
然后,顺着他手臂的经脉,缓缓流向他的指尖,透过那根简陋的布条“针”,渡入石老体内。
在医气进入的瞬间,周运“看”到了。
石老的身体内部,尤其是心肺区域,几乎被一股浓稠漆黑,散发着阴寒与死寂气息的能量给堵塞了!
这就是矿煞!
它们死死缠绕在石老的经脉和脏器上,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周运的混沌医气,如同一滴清水滴入了浓稠的墨汁之中。
嗡!
那盘踞的矿煞,像是被惊动的毒蛇,立刻躁动起来。疯狂地朝着这缕外来的、充满生机的气息扑咬过来!
周运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针扎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根布条“针”也开始微微颤抖,几乎要脱手飞出!
好凶的煞气!
周运心头一凛,知道自己托大了。
这矿煞积郁已久,远比他想象的更难缠。
咬紧牙关,拼命稳住心神,更加专注地操控着那缕医气。
不敢与煞气正面冲撞,只是灵活地游走着,避开煞气最凶猛的反扑,同时散发出一股温和吸力。
周运想的,不是驱散,而是“抽取”!
用混沌医气包容、同化的特性,将这些致命的矿煞,一点点吸出来!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医气太弱了,而矿煞又太庞大、太狂暴。
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石老。
他自己这缕医气甚至神识都可能被煞气污染、重创!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顺着下巴滴落。
周运脸色变得苍白,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疼。
那根布条“针”在他指尖剧烈地颤抖着,上面沾染的他的鲜血,颜色似乎都黯淡了一些。
感觉到一丝丝极其细微黑气,正顺着布条“针”,被艰难地抽取出来。
然后,被他指尖那缕混沌医气迅速包裹、吞噬、净化。
有效!但太慢了!
照这个速度,还没等他把致命的煞气抽出来,石老恐怕就先撑不住了!
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能加快速度?
目光无意中扫过身下地面散落的神渣,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空着的左手猛地抓起一把神渣,紧紧攥在手心!
同时,分出一小部分意念,引导着体内所剩无几的医气,透过左手的伤口,疯狂吸收着神渣里的能量!
一股虽然微弱但源源不断的暖流,从左掌涌入身体,勉强支撑着几乎要枯竭的精神和那缕在石老体内苦战的医气!
就像给快要熄灭的火堆添了把干柴!
得到补充的医气,光芒似乎亮了一丝,吸力也增强了一分!
抽取矿煞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黑色带着腥臭的煞气,一丝一缕地被抽离出来。
通过那根简陋的布条,没入周运的指尖,再被混沌医气化解。
石老胸口那个被布条抵住的皮肤周围,开始渗出一点点乌黑粘稠的汗珠,散发着更难闻的气味。
周运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因为精神和能量的双重透支而微微摇晃。
左手因为过度吸收神渣,掌心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胀痛。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松开手,也没有中断对石老头部医气的操控。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模糊,左手掌吸收神渣的速度也跟不上消耗时。
石老头体内那盘踞在心肺区域的浓黑煞气,终于被清除掉了最关键的一小部分。
“咳……咳咳……”
石老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一大口带着黑块和泡沫的污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这口污血喷出后,他脸上那可怕的死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虽然依旧苍白,但至少有了点活气。
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也变得明显和有力了一些。
嘴唇慢慢恢复了一点淡淡血色。
周运看到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手一软,那根布条“针”掉落在地,他整个人也向后瘫倒。
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气。
成功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因为过度吸收神渣,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火辣辣地疼。
体内那丝混沌医气也变得黯淡无光,旋转得极其缓慢。
但这一切,都值了。
他看着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的石老,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忽然,一股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
他抬起头,警惕地望向矿道入口的方向。
刚才治疗时动静不小,那口喷出的污血气味也很难闻。
会不会被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