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灰岩镇像是枯木逢春,慢慢有了活气。
街上的行人多了,店铺里也开始有了零星的买卖,孩子们敢在街边追逐打闹,不用担心突然飞来的鞭子。
回春堂门口,每天依旧排着队,石老和阿木忙得嘴唇起皮,但脸上总带着笑。
矿区那边,柱子带着人干得热火朝天。
按照周运定的新规矩,多干就能多得,大家伙的劲头足得很,挖出来的神渣比林家管着的时候多了不少。
除了上交的,每个人自己也能落下一些,可以去镇上换点吃的用的,或者存起来。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镇子西边的空地上,护卫队的训练也有了些模样。
二十几个年轻人,晒得黝黑,喊着号子,练习挥刀和简单的配合。
虽然动作还是不够整齐,但眼神里的那股狠劲和认真劲儿,跟以前那些混日子的林家护卫完全不一样。
一切都好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周运心里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他们现在就像是一盘刚刚聚拢起来的沙子,看着像个样子,但一阵大风吹来,可能就散了。
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能把这股力量真正凝聚起来的名头。
需要一个明确的规矩,让所有人都知道该往哪里使劲。
这天晚上,周运把石老、黑牛、柱子,还有镇上推举出来的两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教书的孙老先生和开杂货铺的陈掌柜,都叫到了宅子里。
油灯的光晕黄,照亮了几张神色各异的脸。大家都知道,周大夫叫大家来,肯定有要紧事。
周运坐在主位,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但依旧能看出伤后的虚弱。
他看了看众人,开门见山地说。
“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商量个事。”
“咱们现在,人多了,地盘也有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干。”
“得有个正式的名号,也得把以后的章程定得更明白些。”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话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
“是该有个名号了,”石老接口道,“不然,跟外面打交道,人家问起来,咱们连个称呼都没有。”
“叫啥好呢?”
黑牛瓮声瓮气地问,他靠着厚厚的垫子,声音还有点虚。
陈掌柜搓了搓手,试探着说。
“咱们占了灰岩镇,要不就叫灰岩帮?”
柱子立刻摇了摇头。
“不好不好,听着跟土匪似的。咱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
孙老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道。
“名号要正,也要让人听得明白咱们是干什么的。”
周运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早有了想法。
他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
“咱们起家,靠的是回春堂,靠的是治病救人,给人一条活路。”
“这名号,我看,就叫‘回春盟’吧。”
回春盟。
屋子里安静了一下。
石老眼睛一亮,喃喃重复着:“回春盟…回春盟…好!这个好!不忘本!”
黑牛咧开嘴笑了:“回春盟!听着就提气!咱们就是要把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弄出点生机来!”
柱子和陈掌柜他们也纷纷点头,都觉得这名字贴切,又响亮。
孙老先生也微微颔首。
“回春二字,寓意深远,既指医术,亦含复兴之意。盟者,同心协力也。此名甚好。”
名字定下来了,气氛轻松了不少。
周运接着说道:“名号定了,规矩也要立清楚。我的想法是,回春盟下,分设几个堂口。”
他看向石老:“石老,您德高望重,心思细,以后就请您掌管‘内务堂’。”
“镇上百姓的户籍、税赋征收、仓库管理、日常用度分配,这些杂事,都归您管。”
石老神色一凛,知道担子不轻,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头子我一定尽力。”
周运又看向躺在榻上的黑牛:“黑牛,等你伤好了,‘战堂’就交给你。”
“护卫队,还有以后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归战堂管。负责守卫矿区、镇子,还有对外征战。”
黑牛一听,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地想坐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还是用力拍着胸脯:“放心!交给我!保证把咱们的地盘守得跟铁桶一样!”
周运笑了笑,目光转向柱子:“柱子,你年轻,有冲劲,矿区那边你熟悉,‘矿堂’就由你先管着。”
“所有矿洞的开采,神渣的收集、初步分类和上交,都归你负责。记住,安全第一,公平分配。”
柱子挺直了腰板,大声道:“是!周大夫!”
“镇上回春堂的分点,算是‘医堂’的根基。”
周运继续说道。
“医堂暂时由我兼管,石老和阿木辅助。”
“以后,不仅要治病救人,还要想办法多培养些懂医术的人。”
最后,他看向陈掌柜和孙老先生。
“陈掌柜,您熟悉买卖,以后盟里对外的交易,比如用神渣换取粮食、药材、铁器这些,就请您多费心,算是‘商贸执事’。”
“孙老先生,镇上孩童的启蒙,还有一些文书工作,还得仰仗您。”
陈掌柜和孙老先生连忙拱手,口称义不容辞。
这样一来,内务、战、矿、医,几个主要的架子就搭起来了,职责清楚,各管一摊。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大家都看着周运,眼神里意思很明显。
名号定了,规矩立了,这领头的人,也该正式定下来了。
石老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对着周运,很认真地说。
“周运,这名号是你想的,这规矩是你定的,咱们这些人,这条命,也是你带着大家挣回来的。”
“这‘回春盟’的盟主,除了你,没人有资格坐。你就别推辞了,领着大家往下走吧!”
黑牛也在榻上嚷嚷:“对!周大夫,你就当咱们的盟主!我们都服你!”
柱子、陈掌柜、孙老先生也纷纷开口,意思都一样。
周运看着眼前这一张张信任的脸,心里也有些触动。
他本来也没想推辞,在这神界底层,他需要这个名分,也需要这份责任。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力量。
“既然大家信得过我,周运,义不容辞。从今天起,我便是回春盟盟主。”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但这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踏实的神情。
“参见盟主!”石老第一个躬身行礼。
“参见盟主!”黑牛在榻上抱拳。
柱子、陈掌柜、孙老先生也纷纷起身行礼。
周运扶起石老,对众人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回春盟刚刚起步,往后,还需要大家同心协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咱们的规矩,就三条。”
“第一,不准欺压自己人,盟内兄弟,守望相助。”
“第二,不准背叛,违者,共诛之。”
“第三,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力求公正。”
“谨遵盟主之命!”众人齐声应道。
第二天,“回春盟”成立,周运就任盟主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吹遍了灰岩镇和矿区。
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反应很平静,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在大家心里,周运早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了。
现在有了正式的名号,反而觉得更踏实,更有归属感。
“回春盟…咱们现在也是有组织的人了。”
“周盟主带着咱们,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镇上和矿区,悄然出现了一些变化。
人们互相称呼,有时会带上“盟里的兄弟”。
护卫队训练时,喊号子的声音更响亮了。
矿工们干活时,会互相提醒注意安全,因为这是“盟里的财产”。
一股无形的凝聚力,在慢慢生成。
周运站在宅院的院子里,看着远处训练场上扬起的尘土,听着矿区隐约传来的叮当声。
回春盟,算是立起来了。
但他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盟主两个字,意味着他不仅要带着大家活下去,还要带着大家活得更好,要走得更远。
林家败退,但隐患犹在。
那条神晶矿脉,像一块巨大的磁石,迟早会吸引来更多的饿狼。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混沌医气。
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走了。
他的身后,站着整个回春盟。